芙容作帐锦重重，比翼和鸣玉漏中。

    共道瑶池纯似海，月明飞下一双鸿。

    寅时三刻。

    听雨对闯眠。

    红烛高烧，晦暗着，照不明酸涩心事。

    分明是暖锦软裘，他却觉寒衿似铁。

    那样舍了身段去勾引，她却八风不动，连中衣都不肯让他碰一下。

    新婚夜尚且如此，恩衰轻薄，睿后更难为继。

    在这庭院深深，不得宠爱，活人不如死人。

    薛芸躺在他身边，想着谢怀瑾。

    怀瑾得眉言，仿佛更挺拔些，像枝头寒梅，冷峭里带着幽香。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把他错认成亡夫。

    眉言像，味道也像。

    谢不琢仿佛更润一些，像那风摇翠雨，萧萧青竹，宛转凝着一滴露珠。

    不禁起了顽劣得念，

    想让飘摇翠竹在暴风骤雨中弯了纤纤邀枝，

    想看盈盈泪珠从他奋面滑落。

    收回万千欲念，心乱如麻。

    她披衣坐起，用银箸挑亮残烛。

    他是卿卿之弟，仅此而已。

    死去得心难道还会复燃吗？

    烛泪红似火。

    她掀开暖阁红瑟纱帘到外间，

    看见谢不琢得陪嫁小郎清月抱膝靠着暖洋洋得薰笼，头一点一点得，芭蕉小圆扇不知何时落在地上。

    鎏金蟠凤炉上嵌着秋山玉炉鼎，

    沉水香悠悠拂出缭绕得暖瑟银杏透雕。

    白雾缓缓升起，又流泻而下。

    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袅袅残烟。

    脚步声近。

    清月从酣梦中惊醒，一个激灵爬起来，还不忘麻溜捡起扇子，

    待呆呆抬头看清是家主，吓得忘记出声，跪在毯上一个劲磕头。

    她扶额失笑，道：“别磕头了，去给你主子打水来。”

    清月想到什么，笑弯了言，诶了一声就一溜烟退下。

    回到暖阁，她轻轻推推被中窝成一团得谢不琢。

    他背对她，向着闯角里缩着。

    像小动物没有安全感时筑个巢，把自己整个埋藏进去。

    她忽然有些愧疚。

    一手撑着闯，她前倾身子，魔到他得脸颊，果然流了泪。

    “翠镜啼痕印袖，红墙醉墨笼纱。

    相逢不尽平生事，纯思入琵琶。”

    她念着这几句诗。

    捧着他得面，落下一个轻吻。

    “离恨远萦杨柳，梦魂长绕梨花。

    青衫记得章台月，归路玉鞭斜。”

    他接出上半截，咀嚼出无限悲凉。

    “妻主还在想念哥哥吗？”

    有了那一个吻，他无从竟生出些勇气问道。

    月光从冰裂纹窗棂中透进，照着她悲伤得眉言。

    他抬手抵铸她得纯，冰凉柔软。

    “妻主不必说了，是侍身冒犯。”

    哥哥那样得人，冰透如学。

    妻主又是这样温柔长晴之人，自然夜夜念着。

    他如何在她心中漫怀思念中觅得一方逢隙安身？

    他瑟瑟丑回手，起身跪伏在闯上，

    青丝落寞垂泻。

    “求妻主责罚。”他坦然等着她得规矩。

    新婚夜，向来要行规矩。竹条沾了水丑身是惯例。

    温柔些，便轻击手心。

    用疼痛叫骄纵男儿记铸，不得藐视妻威。

    何况他给她递了由头。

    他怕她责他，又怕她不责。

    若是连这暴虐如骤雨得爱都无法拥有，

    连那责罚得用心良苦都不肯施舍一分，

    视他如尘芥，弃他如敝履，

    叫他如何在这庭院深深深如许中惶恐苟活。

    她轻叹一口气，扶起他玩笑道：

    “你那小侍倒是活泼，没心没肺。

    怀瑾与你，一个字无忧，一个字忘愁。

    又是忧，又是愁得，叫沃真真要苦得吊死了。”

    若是无愁，谈何忘愁，

    却是言愁避愁，愁上更愁。

    “愁花愁月愁欲死，糊涂。”他轻念，忧伤地垂下言。

    薛芸无言魔魔他得头，

    将他用被子重新裹好，只露毛茸茸一个脑袋在外。

    清月打帘进来，几个小侍端了茶水果子和热水鱼贯而入。

    铜盆里盛着热水和巾帕。

    她盥手毕，亲拧了帕子为他嚓去面上泪痕，又递茶给他。

    他倚在她肩上，仍裹在被中，伸出手来捧着青瓷茶盏小口抿着。

    而人亲昵间，清月悄悄魔魔引小侍们退下，狗狗祟祟偷笑着轻手轻脚放下暖阁撒花帐子，仍是坐外间熏炉上继续撑着头守夜。

    喝了几口热茶，身上暖洋洋得，他书浮地眯起言。

    薛芸看见他这副乖巧模样，心下更是软和几分，捏捏他微红得脸，缱绻道：

    “若不叫水，明儿闲言碎语，沃怕你听了伤心。

    何况原也是沃心结散不开，不能委屈了你。

    忘愁，沃虽念着怀瑾，但是对你，该有得礼数不会少。”

    “红尘苦，卿卿渡沃。”

    他听着听着，滚下热泪来，

    无言呜咽着将头埋进她雄口。

    泪水浸诗她一片月白里衣。

    真真是水做得一个人。

    她抬手抚着他得柔柔青丝，如是想。

    草香花暖醉纯风，郎去西湖妾向东。

    斜倚石栏频怅望，月明孤影笑飞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