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

    “啪！”

    电池短路，猛然炸出刺眼的火花，众人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

    吴冉拉着G02贴近通风口蹲下，那里看来足够安全。

    就算有意外发生，也不会立即波及到她们。

    这一系列的意外单拆出来都合情合理，可偏偏又同时发作。

    它们根本不是巧合。

    吴冉喃喃道：“应该就是现在。”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瞬，电池上的火花忽然熄灭，是有人扔了条湿毯子盖住了起火点，同时也盖住了全场唯一的光源。

    紧接着，有一股刺鼻的气味蔓延开来，像是什么烧焦的味道，冲撞进众人的鼻腔。

    没人看见到底是从哪边点燃的火，火舌从操作间的各个角落沿着废液蔓延，一路将废弃电器吞噬，不时炸出几点火花。

    这本该是比方才的事故更为危急混乱的景象，整个操作间却陷入了一场诡异的静止。

    所有人都察觉到这不再是一场过于巧合的意外，于是狱警们也顾不上呛人的气味，借着火光紧紧注视着对面几倍于自己的囚犯。

    而囚犯们尽管被分散在各个操作台，但这一层接一层的台面无疑为他们提供了绝妙的掩体。

    火光中，吴冉看见与自己穿着同一服装的人中，有一部分人握紧了提前备好的武器。

    有人拿着磨尖了的螺丝刀，有人攥着锋利的金属切片，有人脚边放了一排又一排的玻璃瓶，里边装着透明的液体。还有更多的人，尽管手中没有预制的武器，也就近拿了相对结实趁手的工具，严阵以待。

    气氛僵持中，一位狱警瞥见警报器就在自己的右侧，便想缓缓靠近，企图呼叫支援。

    吴冉在那人的对面，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

    不能动。

    一旦有人动了，僵持的局面打破，战斗就不得不开始。

    吴冉有些看不明白，就算眼前这些囚犯再减少一半的战力，这群狱警也无法对抗半点，为什么墙对面的那个人还要拉自己入伙？

    她又垂眸打量了一下G02的个头。

    要是图人多势众，操作间不该只有四成的人严阵以待；如果是时间紧迫，那半年前就来到监狱的G02显然更能派上用场。

    “噼啪。”

    一片玻璃被高温烧得裂开，那名靠近警报器的狱警下定了决心，伸手就朝那枚红色按钮按去。

    然而有人预判了他的行动，先一步用撬棍勾住了他的手腕，又用另一只手上的改锥猛的将其手掌扎穿。

    几乎和痛喊声同时响起的，是人群里的一声“干他的！”

    下一秒，时间似乎加快了流转的速度，引得周遭爆裂般混乱开来。

    囚犯们如事先说好似的迅速兵分几路，洪水般涌向各处，将狱警分割包围。

    狱警将电棍毫无章法的挥舞，幽蓝的电光很快转移到了对方的手中。有人试图逃出操作间，却在靠近大门的瞬间被狱警枪毙。

    操作间内的有毒气体在不断产生，吴冉心想，不能坐以待毙了。

    她向G02伸出手，问道：“这里有没有小门？不通往出口，只要能离开就行。”

    G02显然没见识过如此混乱的场面，她的目光紧紧抓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具尸体，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气体熏的，嘴唇已经毫无血色。

    吴冉初来乍到，只能将活命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于是尽自己全部的力气晃动G02的身体：“G02！我们要死在这了！”

    这句话一下子将G02的神魂勾了回来，她努力稳住心神，指着操作间对面的一扇小门说道：“那儿……咳、咳咳、洗衣房……在那儿。”

    吴冉立刻将她扛起，弯腰贴着墙角，向小门方向逃去。

    不时有人的血液或残肢摔到她们的脚边，G02在轮番的惊吓下肾上腺素飙升，双腿逐渐恢复了知觉。

    “你早就知道这事了吗？”杀声震天中，G02扯着嗓门问。

    “午后有人过来找我，问我如果有出去的机会，我会不会去试一把。”有一名狱警浑身是血的冲她们扑来，被吴冉一脚踹碎了腿骨。

    “你没答应。”G02看出来了。

    吴冉下意识撒谎：“我没来得及回答他。”说着，她将G02夹在腰间，带着她跨过堆积的尸体。

    “他说可以让我自己看时机行动，但没说这时机就在今天啊。”

    G02道：“现在时机出现了，你也还是没有选择加入。”

    吴冉说：“他们出不去的。”

    “你也这么觉得？”

    “在这里，囚犯的数量的确比狱警多，但整座监狱里不可能只有这点人。就算剪断了监控线，阻拦了报警器，值班室也一定有人会发现异常……什么叫‘我也这么觉得’？”

    G02刚想张口，操作间里的厮杀忽然被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众人朝警报器方向望去，居然是一名身着囚服的少年按响了它。

    “别、别杀了……再杀……我们都得死……”那小伙子带着哭腔，声音颤抖地恳求着。

    负责看守警报器的囚犯完全没有想到，引来狱警的会是自己的同类。几人怒吼着将他围住，很快又散开投进厮杀的人群。

    警报已然响起，看守已没有意义。

    而那名按响报警器的少年再也没有爬起来。

    很快，囚犯内部也爆发起了争斗，原本被排除在反抗之外的人们为了不被狱警误杀在操作间，自觉拿起四散的武器，冲开原本分割好的战场，没头苍蝇一般在操作间里寻找出口。

    G02所指的那扇小门，很快也被人群塞满。

    她们不得不停下脚步，躲在一张桌子底下。

    “喂，”G02问，“你说到最后，狱警会不会直接一个炮弹，把这里炸了？”

    吴冉哭笑不得：“呸呸呸，你少说点不吉利的话。”

    G02把手一摊：“要是早知道今天可能出不去，中午我就该把所有的积分都用来买那个三明治。你知道吗，一个三明治居然要28点。我干三天的活才能买得起一个三明治！”

    吴冉边警戒周围的动向，边问她道：“那今天有我帮你，你能拿多少积分？”

    “我看看哈。”说着她翻出口袋里的ID卡，手指在显示屏上一划便能看见里边的数字。

    “77点。原本我有29点，你这一会功夫帮我拿了48点！”G02惊喜万分，“力气大就是好啊，吃饭都不愁没积分。”

    吴冉拍拍她的后背，鼓励道：“那咱们活着出去，你请我吃食堂的三明治吧。”

    没想到G02是被吓得不轻，脑袋却还清醒。她连忙收回卡片，嘟囔着：“不行。我们下一次分到一个环节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77点，我能用小半个月嘞。不能大手大脚。”

    “得，那下回咱俩要还是分在一块，我帮你多挣点，到时你再请我。”吴冉妥协。

    “成交！”两只手掌拍在一起，就算约定好了。

    红色的警示灯伴着火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殷红的血液和废液冲撞在一起，好一个人间炼狱。偏偏有两个人躲在桌下，掰扯谁更该请客的话题。

    忽然，头顶传来“咚”的一声，有重物狠狠砸在她们躲藏的桌上。旋即有血液滴落，很快在二人面前汇聚成小血池。

    两人的神色俱是一凛。

    危机仍未远去。

    G02突然灵光一闪，她伏下身子，蹑手蹑脚地从桌下探出头去。

    “你干什么！”吴冉连忙拉住她。

    眼下她是自己能接触到的对监狱环境最熟悉的人，且自己有明确的被她需要的条件，这样绝佳的合作伙伴不能有事。

    G02指了指头顶的那具尸体：“我认识他，是个很能干的大家伙。他刚才肯定赚了不少的积分，我们要是拿到了他的ID卡，别说请你吃三明治，我们甚至可以再点两杯橙汁！”

    她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我知道你要和我讲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但是不聊吃的，我连跑的力气都没有。你就、就让我讲点不合时宜的吧。”

    “他的卡……我们不能用吧？”吴冉有些心动。

    “原则上是不能的。但是——”G02忍不住露出狡黠的笑，“监狱里有那么多人，丘榆还能把刷卡记录和打饭监控一个个的比对啊？放心，他平时吃的就很多，只要我们能在死亡名单收录入库，ID卡停用前把卡刷完，就万事大吉啦！”

    吴冉仍然放心不下：“那我来吧。”

    “我来。我手小。”G02一想到能加餐，顿觉浑身是胆。她沿着桌面伸出一只手，眼珠滴溜溜的转着。不多时她抽回手，指间赫然是头顶那家伙的ID卡。

    两个脑袋碰在一起，显示屏亮起，上面的数字让两个人俱是一喜。

    “242点！我们能吃好多好多东西了！”G02兴奋地拍着吴冉的肩膀，“我算一下，丘榆后天休假，临走之前会把所有的工作了结。那这张卡可以用到明天晚上！”

    “丘榆？”G02第一次提到这个名字时，吴冉还没有反应过来，此时她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名字，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啊，就是这个监狱的警卫队长，人长得冷冰冰的，但其实挺好说话。”G02说道，“你入狱的时候应该看见过他，他今天值班来着。”

    “我见过？不能吧。”吴冉在脑海中不断回忆一路上遇到的人，并没有属于丘榆的那张脸。

    G02并没有放在心上：“那也许他碰巧去上厕所了。人嘛，哪有不需要吃喝拉撒的呢。”

    “……”

    “我记得你之前问过我为什么也觉得他们成不了，原因就在今天是丘榆值班。”G02说，“他们看似准备充分，但等丘榆过来，可能真是一个炮弹炸过来的情况。”

    “你不才说他好说话？”

    “这和平时一样吗？他是负责管理治安的，出这么大事，他不下狠手就要倒霉啦！”

    G02又指了指几个出口处的囚犯，道：“刚才他们闹着要逃也是这个意思，不能给外面的狱警造成‘这里已经沦陷’的印象，否则我们被关在里头，他们从外面一个炮弹炸进来就全完了。”

    吴冉吓了一跳，赶忙就要逃：“那还愣着干嘛，接着跑吧！”

    G02也不啰嗦，把拿到的ID卡往裤子口袋里一塞，紧接着也从桌下钻了出来。

    两人往人少的地方跑去，一路上杀红了眼的人们不分敌我，凡是从面前经过的人都免不了被攻击。

    “小心！”吴冉刚推开一个壮汉，拉着G02的手就因沾了血滑脱开来。

    所幸G02还算敏捷，猛的侧身躲过了迎面劈来的铁片。她踉跄着起身，丝毫不敢停留，连忙朝着吴冉所在的位置追去。

    跑到一半，她忽然发觉肩头有轻微的痛感。G02低头看去，只见胸前的口袋被那人的铁片划破，利器自上而下，割开衣物的同时也割破了她肩头的皮肤。

    受伤事小，卡丢了事大。

    G02停住了脚步，回头望去，ID卡正躺在人群的外围。

    不会有人在意地上的卡片，也不会有人在意去捡卡片的她。

    吴冉看出她的迟疑，赶忙返回要去拉她：“我们已经有卡了！”

    “那是我的卡。”G02短暂的看了一眼吴冉，然后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