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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寺

海步与鸟
    “听说昨日倒在常华殿里那妇人认识觉源师姐。”

    “可觉源师姐不是从死人堆里救回来的吗,若真有旧相识怎会到如此境地。”

    寒山寺原是皇室寺庙,但燕国城破后新皇大兴土木扩建许多新寺庙,渐渐的寒山寺就少了许多香客。

    寺中小尼姑们幸得还有这一方屋檐,京都城破之时帮过许多难民。

    后玄山本就荒僻,屋壁墙薄,偏又不点灯,哪怕是四月里,外面的阳光半数被竹林挡去,还有半数淅淅沥沥的混着柳絮飘落在屋檐下了。

    柳韫颐躺在坚硬的木板上,薄被一层隔住了新生的木刺,剩下些许硬梗死死抵住自己后脊梁。

    屋外传来脚步声,门口小尼姑们的议论声骤消,个个只得顾着清扫杂草落叶。

    脚步声近了。

    柳韫颐一只手臂半撑起身体,眼见着江景宴走进了屋内,脚步在门口稍顿,似乎是在等些什么,停了好一会才移步屋内。

    柳韫颐试图撑起虚弱的身体,无奈多日滴水未进,早已卸力,手臂用力,床板新生得木刺便狠狠的扎进皮肤里。

    “景儿......”

    这声音颤抖而喜悦。

    但声音很虚弱,又像是噎了半句话下去,迟迟没有后话。

    柳韫颐双手已枯瘦如柴,手臂经脉盘根错节,这样一双手揪紧了寺里有些发霉的被褥。

    粗糙而又湿腻的气味穿过这样一双无力又紧握的手,游荡在半敞开的一截纸窗之下。

    “景儿...”

    柳韫颐早已失态,迷蒙的双眼死死的盯着走进门的身影,巨大的惊喜让她几乎不敢相信,几年来跋山涉水的屡屡碰壁,从一个音讯到另一个欺骗,她希望能找到她,又害怕找到她。

    哪里还有半分曾经威慑朝堂,执掌半个江山的冷静自处。柳韫颐看见眼前人,心跳如雷却强行按下。

    来人仅仅停留在离床铺三尺之外,一手执佛珠,一手端着一碗汤药,碗底咔哒落在陈旧的木桌上。

    四月寺中春花盛开,柳絮四起,纠缠着飘进屋内盘旋在二人之间。

    江景宴半侧着身体,摸了摸桌面洁净而光滑,三两点灰尘落在碗边方块形状的浮光里。

    “凄夫人远来寒山寺,身体本就操劳,更忌大悲大喜。住持央我送药,我放在此处。”

    粗粝的声线几乎让柳韫颐失去了剩下的镇定,可眼前人明明白白就是她找寻多年的人,自己虽多年因流泪而视觉模糊,但这个人,自己见过她所有的样子,绝不会认错。

    “凄夫人?”

    柳韫颐强行下床,赤脚走近木桌,此刻她离这人仅离半尺。

    “景儿...在说什么?”

    “景儿,不记得了我,我...了么?”

    还未说完,柳韫颐就急的红了双眼,前弓的身体薄如风中残叶。

    柳韫颐这次终于看清了江景宴,长发尽褪,她的景儿,消瘦至此,一身僧袍哪怕是四月里,也夹了棉衣,就算如此依旧腰肢纤细,面容凹陷,眉尾处的疤越过耳朵,足有一指长短。

    柳韫颐手落在了离江景宴一寸的距离,另一只手需要撑住自己才能勉强站立,尽管如此,膝盖弯着也提不上力。

    “凄夫人,本寺不收外客长留,住持之意,贵人已虚不受补,此药性温或可缓解疲乏,莫再多思忧虑。”

    言罢,江景宴转身,柳韫颐刚想要摸一摸伤疤的手只能停留在棉袍三寸之外,但这一次她紧紧的抓住了面前的身影。

    僧人回头,拂了拂桌上的尘点,转头,走进了春日的阳光里没有停留。

    柳韫颐感受着手指粗粒布料的触感,眼前人身上的檀香沉水一般砸进了自己最后一点希望。

    一阵短促的咳嗽,进而是无力的痛苦呻吟。

    “师姐,我来了,住持在前院等你。”

    “好。”

    身后有打碎桌台碗盏的声音,然后是桌椅的推搡。

    江景宴穿过竹林回廊,脚边落了许多柳絮,黏黏糊糊的印在青石板上,脚步轻抬都会有撕拉的扯动声。

    “四月里了,时间也不多了。”

    在失去柳韫颐的许多年里,江景宴常常会想起柳韫颐看着自己的眼神,或认可,或宠溺,或严肃,或审视,自己就这样陷落在那样一个个眼波横流的梦里,自己分不清是对母妃的依赖转移到柳韫颐身上,还是自己真的爱上了这个牵连自己半生致如今病痛沉疴,但依旧不忍苛责的女人。

    那柳韫颐到底清楚了自己的感情吗,还是觉得不过是孩子般的一场玩笑,抑或是令人作呕的移情。

    每每忆起母妃为弟弟流下的眼泪,她也会常常想起柳韫颐为自己感受的痛苦,自己从来的苦楚终于有了地方得到倾诉,哪怕她们之间最近的距离也不过是隔桌而坐。

    少时还有时间手谈一局,大婚之后,自己的心思日日夜夜被鞭挞,在无数个夜里,江景宴想,若从未相见,自己就不会与她添这许多麻烦,也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所幸这些,都伴着祭祀高台上的乌云骤雨,消散于世间了。

    ————————

    又想起这些了。

    江景宴昏沉的醒来,伴随剧烈的头痛。

    第三日了,这是自己从高台上祭祀后重来的第三日了。

    少年人总是难相信生死轮回,鬼力乱神之语。江景宴也不意外,年岁稍长时,知道世间之事多是人力不可为,多少将希望寄予神鬼之说。

    直到燕国覆灭后的第三年,南方大旱,北方齐国进犯,隆冬时节又逢瘟疫,无数百姓死伤遍野。

    当年赵国灭燕未大开杀戒,改京都为郾城。江景宴信高相士之言,残躯祭天,福祸与否只容天定。

    “殿下,皇后娘娘请您到玉泉宫走一趟。”

    收回心中杂念,铃兰拿着玉冠来请。

    江景宴穿戴整齐,屋外春光大好,与自己身死那日是截然不同的天气。景宴甩一甩衣袖,弗过宫女调整腰带的手,戴好玉冠,铜镜里自己面容俊秀,不似男子粗鲁又不如寻常女子艳丽,心里笑笑,重来一世还是要伪装在这世间走一遭才能活。不免那笑容中也添了几分苦涩。

    “听闻今日许多世家女子也入宫,殿下走西侧廊吧。”

    “不年不节为何入宫?”

    景宴三日前才重来,与前世不同,这一世不知为何留在宫中到了十六,前世自己此时已在军中,也根本不会有人在意自己的婚配。

    “奴婢也不知,许是给允王说亲吧。”

    允王行三,景宴行六,算年纪允王早该结亲了的,只是说是前些年有个知己红颜非卿不娶,拖了好些年也未说定,还是娶了宫尚书家长女做了侧妃,这些个群臣才算完,江璃也歇了逼他的心思,一个平庸的庶长子,横竖也是没什么。

    前世她这位三哥趁北方大乱,私自屯兵,以勤王之名强闯京都,那半月艰难抵抗景宴无论隔多久都不会忘,城内尸横遍野,城外的乱石岗上人都堆成了山。

    穿过游廊和新池,已是接近正午。到了玉泉宫前还见有几个世家女子的身影往里进,景宴料定若是真为了允王选妃断不会叫自己前来,选妃名单也是早早定下,岂容有临时变故,那只会是因自己而来。

    “景儿来了,快来坐。”

    皇后熟念的招招手,要景宴坐在左席,离自己近些。

    燕国这位皇后素以端庄典雅,大方得体而闻名四国,皇后虽嫁与皇帝多年却貌若双十,不仅美貌,美名更是远播。

    殿内依次站列两排,足足十来个官宦女子静候多时。而允王并不在殿内。

    “景儿过了年已是十六了,是时候议亲了,你母妃因这时日照顾望祁难免疏忽,几日前本宫与你父皇商议许久,等你稍好些方才让你过来。”

    “谢母后关爱,只是儿臣...”

    皇后在景宴脸上看出了明显的犹豫,也不恼,只是在看过来又有了明显的关爱,这眼神让低头的景宴都为之困惑,前世自己虽几乎是在皇后膝下长大,但是因着时间不多的缘故就少亲近,年岁稍大自己开府之后就更少接触了。

    “景儿看看,也是时候需要个人照顾你了。”

    景宴知道这是躲不过去了,因着皇后颜面自己不能拒绝,现在尚且不清楚这一世自己与皇后的亲疏,前几日将醒来,因着头痛根本无力关照这许多。

    景宴放眼望去都是美好的女子,面容华贵,或是明艳动人或是沉稳得体,温婉动人。景宴转了转手上的扳指,自己一女子,为了活下来不得已顶了男子的名头,现下又要这许多女子的半生一同葬在这皇宫里,实在是不忍。

    孟婉言早已是欣喜等待了许久,她知道景宴与旁的男子不同,自己与她也算青梅竹马,自己家世也好,哪怕是景宴未来要一争皇位,孟家也是一大助力。

    小女儿的心态压得再好也从压不下的嘴角和满面的娇憨渗出来了,今日为了殿选,婉言一身水色裙裾搭着桃色外衫,一只蝴蝶发钗束起长发,耳边的小小茸毛因着屋外的阳关照耀更显可爱。

    景宴看着婉言,后者眼里的欢喜都要溢出来了,满满都是自己的样子,景宴不自觉的笑了一下,想起了前世。

    自己与婉言五岁相识,宫宴上小婉言打翻了漆盏,葡萄洒落一地,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想捡起滚落四周的果子免得挨父王的训诫,正无措时,景宴则手长脚长给她捡起葡萄,眼中自傲得婉言愤愤地瞪了好几眼。

    婉言看着眼前人笑容阳光,自己反倒是羞涩起来,这落在皇后眼中分明就是你情我愿的一桩好事,眼中的满意根本关不住。

    屏风后一声闷响,似是有人撞到了高架。

    “姐姐莫怪,皇上赏的野山青鹤琉璃花瓶未曾碰到。”

    柳韫颐歉意又带有十足熟念的话语说道,缓缓步行殿前。

    景宴原是半侧身站着看向婉言,听到声音便愣住了,像是僵住一般,嘴角的笑顿时就停住了,不自在的摸了摸袖口才缓慢转身。

    “恰巧今日本宫的妹妹也来看望本宫,这玉泉宫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姐姐这是在说妹妹不常来,姐姐在怪我。”

    这是柳韫颐的声音,自己几乎从未见过这样的她,景宴呆愣盯着屏风上的一对鸳鸯久久失神。

    “景儿呆看什么,容徽都忘记了?莫不是大病一场,烧糊涂咯。”

    皇后玩笑的语气冲淡了许多景宴的不自在,自己也是反应太大了,如果照旧,自己与柳韫颐,也就是容徽,应当是熟悉的。

    容徽早已坐下,靠着皇后,把皇后的手瞧着,看着皇后新做的指甲,闻言才抬起头,似是不经意的瞧着这熟悉但尚且稚嫩的脸。

    “郡主的音容相貌儿臣不敢忘,不想今日容徽郡主也在。”

    说这话时景宴甚至还是未抬头,死死盯着砖缝,心中不安,手掌生汗。

    皇后略过这不自然的古怪神色,瞧着二人不如往常熟悉,像是多年未见的故人,一时相见全然忘了眼神放在哪里,手指摆在那里。但是瞧着妹妹倒是与寻常无异。

    “婉言,你上前来。”

    站在一旁的墨玉有见识的带领其他人离开大殿。离开的姑娘们心有不甘也不能表露,家世好的便在心中盘算其他皇子有无可能,京中官宦世家众多,有无好的人选,家世不好的便伤心更多,此次六皇子不行,更受宠的允王和七皇子就更无可能。

    孟婉言已是褪去了当年的稚气,两人同岁,二人此前虽未说些什么,但皇后心思已动,越妃偏重老七已是人尽皆知,望祁年前骑马伤了腿,越妃眼里更无景宴,自己若不早做打算,景宴怕更受冷落。

    “今日殿选,本宫看你二人很合得来,从小也是见过的,这些年宫宴一起闹着长大,你二人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孟婉言听闻更水喜上眉梢,脸颊微红,一汪碧眼看着景宴,不一会又移开不敢再看。

    “请母后赎罪,儿臣对婉言并无他意,只是儿时玩闹的情分。”

    景宴犹豫再三还是宣之于口,自己经历上一世已无再娶妻的打算,上一世就所害不浅,这一世绝不能在延续过错。

    “景宴哥哥不喜欢婉言吗?”

    自己当不上这一声哥哥,又怎么能够承得这份喜爱。自己瞒天过海不假,但是从未将自己当作男子,扮作男子已是迫不得已,为了这身份自己放弃良多。景宴从不想做一男子,也不愿意辜负其他女子。

    “我们如往常那般不好吗,宫宴上景宴还是可以把进贡的西域水果留给妹妹。”

    景宴强让自己迎起笑脸,面对婉言眼中悲痛,暗自后悔,又步了前世错误。

    婉言像是实在想不到这样的后果,连皇后都赞成,景宴却明确拒绝,一时内心难安,自己深觉甜蜜的过往却只是兄妹之情。

    “婉言来。”

    皇后用食指擦了擦婉言的眼角,这两个孩子是自己看着长大,宫闱和世家之间大抵相同,一个是绕着四四方方的天磨捱着墙根长大,一个是迎着一两尺高的门槛摩挲着桌角长大。

    心思单纯良善的孩子自己想要撮合撮合,却还是要看孩子的意思。

    “婉言别伤心,你景宴哥哥还不够好,总有更好的,你喜欢的,你来告诉姑母。”

    景宴在一旁看着,心中难免动容。前世皇后之死自己远在边外,消息传来已是十日之后,自己为之一痛都慢了多日有余。偏是生产之事,宫中的太医再能力过人,女子生产也是鬼门关过一遭。

    容徽安静这许久,静静的看着三人,看着这场没撮合好的结亲,手上剥了一半的橘子吃了一瓣,橘子是南方的名种,又大又圆,橘黄的又无斑点,沉沉的落在容徽的手上,听了这半晌的话。

    “景宴可是心有所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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