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想想，快想想！李付究竟会把姜菀带到什么地方？

    周霖生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李付、姜菀和高媛三人之间的关系。

    如果我是李付，我杀了高媛，我还建立了一个神秘论坛来引发三个可能的知情者之间的互相猜疑……那么，我必然是个自负且控制欲极强的人。

    高媛贸然脱离了我的掌控，所以我杀了她。现在姜菀也脱离了我的掌握，所以，我也要杀了她。

    从我的角度来说，其实一直知道姜菀暗暗爱慕自己，而且也看得出姜菀对高媛之间那种既羡慕又嫉妒的复杂感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高媛是姜菀心中期望成为的、更好的自己。

    那么，为了重新获得掌控感，我一定要把姜菀带到吴因河边，让姜菀像高媛一样死去。这样一来，既嘲讽了无能的警方，又让姜菀在自己手里完成了一次对高媛的模仿。

    这也算一种让姜菀得偿所愿的方式？像她一直想成为的人那样去死。

    吴因河！李付一定是把姜菀带到吴因河那儿去了！

    主意打定，周霖生立即驱车往吴因河沿岸赶去。可是吴因河绵延数里，李付会选择在哪个地方难以确定。他一边开车顺着河岸搜寻，一边努力思索着。

    吴因河虽然经过多地，但是人少、没监控、缺少管辖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一个个排查过来肯定来不及，这几个地点中，其中有一个离凌水大学较近。李付这样一个注重仪式感的家伙，也许会选择这个对他们三个都有意义的地方反复作案！

    踩下油门，周霖生飞速赶往地点。此时已是凌晨，路上没几个人。这地方实在偏僻，越往里开光线越暗，到处是影影幢幢的黑影。周霖生费力地眯起眼睛，试图在河岸边找到什么踪迹。

    就在这时，斜里突然转出一辆车！那车似乎也没料到这边会有辆车，急打着方向盘滑走了。周霖生看着那辆车匆忙离去，忽然有了一个预感：

    这地方大晚上的，怎么会有人这么着急赶路？

    那就只能是……！

    他急忙按那车来的方向追了过去，没开多久就见一个胖乎乎的老头端着一个大号手电筒，正站在河边破口大骂。

    “什么人啊！政府在整治吴因河环境晓得伐！还往里乱丢垃圾！小赤佬太没素质了！”

    周霖生猛地一踩刹车，险些撞到方向盘上。他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几乎手脚并用地跑向老人。

    那老头似乎是骂累了，手电筒在地上一照像是发现了什么。他费劲地弯腰捡了起来，直接“呸”了一声：“切，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结果是个被摔碎的破手机。”

    他作势就要扔，高高举起的手却被奔过来的周霖生握住。

    “册那吓死人啦！”老头吓了一跳，简直一蹦三尺高，“从哪里冒出的啊！”

    周霖生顾不上老头的责骂，把手机翻过来一看，瞳孔骤缩——

    他认出这正是姜菀的手机！

    “大爷，借你的手电筒一用！”来不及和老头详细解释，周霖生夺过他手里的大号手电筒，直接跳入了水里。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你干什么！当街抢劫啊……”

    老头的声音被甩在身后，被河水阻挡住，渐渐听不清了。周霖生费劲地在水下睁开眼，他是高度近视，本就不太能看清水下的东西。他用力地挥舞着手电筒，一道光束随着他的动作仔细地扫着河底。

    等等！那里有东西！

    周霖生朝那方向游得更近一些，眼前的东西也变得更清晰起来。只见一个大袋子静静地沉在河底，袋子整体微微弯曲，像是里面有一个蜷曲着的人。更重要的是，袋子口似有一条缝隙，一只手正从其中探了出来！

    肺部的空气已经快不够用了，周霖生咬着牙往下潜，他一把抓住水泥袋口，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松开了紧扎的袋口。双目紧闭、手脚被缚的姜菀从中露了出来；周霖生心下一松，险些把河水吸进肺里。

    还差一点，不能、不能松懈。姜菀，我一定会救你。

    他抓住姜菀，奋力往河面上游。肺部最后一点空气化作气泡，从他的口鼻里流溢出去，他用力地蹬啊蹬啊……

    “啊呀！怎么水底还有个人啊！”

    老头被河面上钻出来的两个人吓了一跳，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周霖生大口急促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抓着姜菀往河岸边走。他有些脱力，第一下上岸的时候脚下一滑，带着姜菀直接摔到了地上。

    “快，快报警，快叫救护车！”

    他一边对老头说着，一边快速地解开姜菀手脚上的绳索，又撕开她嘴上的胶布。他探了探她的鼻息，心往下蓦地一沉。

    别死，姜菀，不要死！

    他将姜菀平放，双手叠放在她胸腔正中的位置开始为她做心肺复苏。一、二、三、四……他一边数着，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

    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求求你，让姜菀活下来吧。

    我已经失去高媛了，我不能再让她的朋友就这样死去了。

    求求你，求求你了……

    泪水自他的眼角落下，和他脸上沾染的河水混合到一起，看不清踪迹。他一下又一下费力地按着，直到，直到身穿白大褂的急救人员冲了上来，一把拨开他……

    他瘫坐在原地，看着急救人员掏出各种设施，这时候，原本宁静的天地才恢复了声音，他听见了背后响起的警笛，听见嘈杂的人生，听见急救人员抬起担架，大声说“让一让”。

    一条毯子披到了他身上，他愣愣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一张脸越来越近。

    “周霖生。”是王志勇，他半蹲下来，看着眼前湿漉漉的男人，叹了一口气，“你没事吧？”

    “姜菀、姜菀。”周霖生语无伦次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王志勇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她会没事的。”

    ***

    姜菀的急救直到下半夜才彻底结束。她在水底待的时间太长，几乎有将近三四分钟，经过抢救也只是陷入了深度昏迷的状态。如果一直不醒，很可能就会进入到植物人状态，那之后再想醒过来，就几乎是奇迹。

    这几天将会是关键时期，姜菀能否苏醒，就看她的造化了。

    这一事件惊动了警方，警方迅速对此展开调查。结合目击者老头的证词，周霖生的嫌疑被排除。时至今日，王志勇也有些明白，当初他们对周霖生的擅自调查，大约是先入为主、冤枉好人了。

    “周霖生，你现在方便跟我们一起做个笔录吗？”

    王志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也有点不太好意思。他摸了摸鼻子，清了下喉咙，“那个，上次的事，我想……”

    “这次，也是想逮捕我审讯我吗？”

    周霖生抬头，黑洞洞的眼睛里一片空洞。

    王志勇：“啊不是，我们已经排除了你的嫌疑，是想了解下情况……”

    “我累了，我想休息了。”周霖生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一旁的医生见状，也上前劝说王志勇离开：“病人刚刚下水救人，消耗了很多体力，确实是没有精力来应付警方的笔录。今天他也要留在医院好好观察一晚上，我看就让他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来好了。”

    王志勇许是心有亏欠，点了点头，带着手下默默退出了病房。一众人离开了病房，医生贴心地关上了房间的顶灯。

    在一片黑暗中，周霖生缓缓睁开了眼睛。

    ***

    11月27日早，李付从自己柔软的大床上悠悠醒来。他今天心情不错，哼着小曲给自己冲了一杯美式，咖啡的香气很快在家里蔓延开来。

    然而，一个不速之客的来电打破这份宁静。

    “王警官？你说什么？姜菀出事了？是的，我昨天刚见过她。好的，我一会儿就去警局做个笔录。”

    放下电话，李付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呵，这个女人倒是命大。眼下风头紧，还是先解决其他隐患吧。

    他打开电话，请按了几下键盘，就跳出了一个暗色的界面。在其中的对话框里，有一条未读消息。

    「anxsd: 老板，你让我查的那个学生踪迹我查到了。听说她今天要回出租的公寓收拾东西，会从学校出来。」

    哦？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不过，先暂时把林思纯藏起来好了。接二连三的死人，容易引起警方的注意。

    得快点封住他们的嘴巴，不然，后患无穷啊。

    不过，令李付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和周霖生在警局里碰头了。

    很显然，周霖生刚刚做过笔录，而送他出来的王志勇皱着眉，显然对他的笔录内容有些怀疑。

    “周先生，签完字你就可以回去了。但是……”王志勇抓住周霖生的肩膀，一脸的严肃，“我必须要提醒你，你绝对不可以在笔录上说谎，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明白。”周霖生倒是没有半点犹豫，拿起笔刷刷刷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抬头看见李付，居然奇异地冲他笑了一笑。

    李付不喜欢周霖生的眼神，他避开他，转而挂起一副焦急的神色对王志勇道：“王警官，现在轮到我了吗？”

    借着眼角余光，他瞥见周霖生嗤笑了一声。

    王志勇点了点头：“你随我来。”

    出乎李付的预料，王志勇对他的询问丝毫没有显露出对他的怀疑，就是像是周霖生丝毫没有提及他在这个事件中的存在似的。王志勇确认了他的行踪，又派人去他车上拷走了行车记录仪，就放他离开了。

    出了警局，周霖生站在他的车旁，显然是在等他。

    “车不错。”周霖生开口道，“只可惜开车的人配不上这辆车。”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李付笑着回答道，“对了，听说是你救了姜菀，我替她谢谢你。”

    他走到驾驶座的位置，见周霖生还不让开，含笑问道：“没什么事的话，麻烦你让一下，我要去医院看望一下姜菀。还是说，你希望我送你一程？”

    周霖生没说话，只是让出了位置。

    李付发动起车，直到他开远，还从后视镜能看到周霖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该死，这次的事看来是栽赃不到周霖生头上了。

    李付很快到达了医院，姜菀的病房把守森严，没有下手的机会。他仔细记下了负责姜菀的几个医生、护士的脸，准确之后用重金打开突破口。

    没有什么，是钱不能解决的。如果不够，就再加一点。

    当然，听说姜菀溺水时间过长，很有可能就直接植物人了。不过，这还是有点风险，还是让她永远闭嘴更好。

    他礼貌地向病房的警察和医护道谢，恳切地请求他们照顾好姜菀，不出意料地获得了一致好感。带着这些赞许的目光，他施施然地退出病房。

    该去解决下一个隐患了。

    ***

    11月27日傍晚，林思纯走出凌水大学，往公寓赶去。

    今天周霖生给她发了消息，说有要紧事要在公寓里商谈，让大家都去403等候。

    也许是上次姜姐姐发的跟帖让事情有了什么新的进展吧。

    林思纯如是想着，用钥匙打开了403的房门。

    很显然，她是第一个到的。

    估计其他人过来还要些时间，林思纯拿出了资料，准备再复习复习法考的内容。今年法考已经放榜了，她不出意料地落榜。

    没事的，只要继续努力，生活总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她这么想着，手上还不停地打开做满了笔记的法学大部头。就在这时，门铃突然被按响了。

    “谁啊？”

    “外卖。”

    外卖？林思纯皱了皱眉道：“我没点外卖，你送错地址了。”

    外面的声音静了一静，随后道：“没送错，是周霖生先生点的外卖，他不在吗？”

    哦……这样吗？林思纯从猫眼里往外看了看，确实是外卖员的打扮。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那外卖员把外卖递给她，手上还拎着另外几个外卖，看样子是同一栋楼要送其他家的。

    “劳烦你，把收货码告诉我一下。”

    林思纯放下心来，应了一声，转身想把外卖放到桌上。没成想，她一转身，那外卖员迅速从身后拿出一块毛巾捂住了她的口鼻。

    “唔……”林思纯无力地挣扎了一下，身子软了下去。

    外卖员摘掉帽子，露出李付的脸来。他浅笑一下，正想把林思纯拖进屋子，却没注意到他的身后，一根棍子高高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