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每周五傍晚，傅嘉荣应该开车去京大把妹妹接回家，但这周特殊，姜枝约了朋友要去逛街购买元旦晚会的表演服。

    他整个周六都在家办公，等着妹妹回来。

    时针滴滴答答地转，指到晚上十点，姜枝才归家。

    她看起来很高兴，嗓音甜津津，透着小姑娘的活泼轻快，她手上拎着大包东西，腾不出手，只能迫不及待给秦钟毓发语音。

    「我也没想到我们这么迅速就在——」

    在什么？

    妹妹没有说完的后半句是什么？

    上大学后，阿枝隐瞒他的小秘密越来越多了。

    “没，没什么呀！”姜枝愣了半秒，若无其事冷静下来。

    今晚的好消息还不能告诉哥哥，直觉告诉她，哥哥现在心情一般，要是说了，指不定会挑剔李见山——哥哥眼光高，但凡和她有关的事都会跟上心。

    以后再说吧。

    傅嘉荣不动声色看着妹妹撒谎后做的小动作，手指无意识揉搓。

    “哥哥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吗？”

    “睡不着，太久没见到阿枝了。”傅嘉荣淡笑：“衣服买好了？”

    姜枝点头捣蒜。

    “真好，可以拿过来给哥哥看一看吗？”

    女孩没有犹豫，直接拎过去，傅嘉荣接过后扫了眼包装上的logo，梨落筑，一家很普通的连锁店铺，衣料品质一般，只能说设计得还行。

    傅嘉荣小心翼翼对待妹妹的衣服，打量：“阿枝挑的？还是朋友挑的？”

    “……朋友。”

    “嗯，颜色很衬你。”

    “哥哥？”姜枝坐在他身边，手心撑着身前的沙发，塌肩耷腰，探头探脑望着男人，“你是不是生气了？”

    傅嘉荣替她折叠好展开的服饰，淡声：“我生什么气？”

    “就有！你是不是怪我跟朋友去逛街买衣服了？”

    上周傅嘉荣在国外出差，给她打电话说这周六要陪她买表演的服装，她拒绝了。

    “哥哥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哎呀，哥哥，我错了还不行嘛。”姜枝坐过去挨着他，抱住那条结实有力的手臂，脑袋又枕又蹭，撒娇：“主要是我都先跟朋友约好了，不能轻易反悔。若我早知道哥哥想陪我，那我肯定不会约朋友啦。”

    傅嘉荣把服饰装好放在茶几上，垂眸看着身侧的姑娘。姜枝冲他扬起甜甜的笑脸，眼睛睁得圆溜溜，瞳孔亮晶晶，像有细碎的星星。

    “跟你没关系，是哥哥的不对。”

    妹妹这么乖，不管做什么，他都很难生气，再说她都黏过来哄他了，他还能怎么办？揪着不放吗？那也太不识趣。

    “没有没有！”

    “阿枝。”

    “昂？”

    “坐上来。”

    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姜枝笑嘻嘻凑过去，纤细的手臂顺势压住男人的脖子，眷恋依赖地搂住他，嘴里喊着哥哥。

    傅嘉荣靠着沙发，将她抱得很紧，掌心扣住后脑勺，薄唇若有似无擦过女孩的鬓边，低沉性感的声线萦绕：

    “你是哥哥的宝贝，以后不要这么晚回家，我会担心。”

    成熟结实的男性身体散发着特有的热意，木质冷杉的气息灌进女孩的鼻腔，踏实之余，滋生出难言的心悸。

    姜枝挥开那点古怪的异样，摸了摸哥哥短韧粗粝的黑发，浓密扎手，“我知道了。”

    妹妹是聪明的好孩子，傅嘉荣无需再多说别的话题来破坏他们的关系，至于他想知道的会自己派人去查。

    抱了会，傅嘉荣拍了拍妹妹的腰，让她回屋洗漱。姜枝见他心情好了，这才欢快溜了。男人依旧坐在沙发上，目光淡漠，扫了眼包装上的logo，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给助理陈续发了一段消息。

    「查一查本市一家叫梨落筑的服饰店，我需要今晚阿枝和朋友逛街的监控」

    *

    十二月是紧凑忙碌的一个月。

    姜枝除了日常上课、照例一周两次社团活动、抓紧时间完成本专业主课布置的期末作业以外，现在还多了件排练元旦晚会的事。

    她忙得像陀螺，秦钟毓找她约饭都没有时间。

    直到当月下旬，两人才找到机会碰面。

    地锅鸡的腾腾热气氤氲在她们之间，秦钟毓的筷子戳着碗里的鸡肉，又抬眼看向对面一脸低头认错、态度虔诚的姜枝，哼了声，狠狠谴责好闺闺的行径。

    “渣女负心汉，一有新欢就忘了旧爱！”

    新欢指李见山，旧爱指秦钟毓。

    姜枝都快给她磕一个了，“才不是呢，你依旧是我最爱的阿毓宝宝！”

    她啧了声，“少来！”

    “我发誓！”女孩煞有其事竖起三根手指，“我真的在忙正事，绝对不是奔着谈恋爱而冷落你，真的阿毓，你要相信我！”

    秦钟毓噢了声。

    “没骗你，自从我上次跟李见山确立恋爱关系后，我俩就再也没见过了。”

    “啊？不是吧，这都二十来天了？！”

    秦钟毓傻眼了，什么样的恋爱谈成这样？

    姜枝很老实，什么都告诉她：“他忙着博创科技的项目嘛，社团活动都不去了，我呢也是各种事。”

    “那线上呢？聊了吗？”

    “啊？！”姜枝愣了愣，直击灵魂：“我们都忙，有必要吗？”

    秦钟毓：“……”

    好闺闺，你这意思是二十天了，你和男朋友既不见面也不聊天就跟陌生人一样相处？！

    “你俩是认真的吗？”

    姜枝点点头。

    “嘶——”秦钟毓甘拜下风，“你俩这还谈啥呀？干脆分了得了。”

    “那不行，我喜欢他！”

    秦钟毓辣评：“你喜欢他，居然忍得住不找他！”

    姜枝挠头，“可是他忙呀。”

    “那你能忍住不找嘉荣哥吗？”

    “那不行！”姜枝斩钉截铁，“哥哥再忙我也要打搅他！”

    她每天都跟哥哥热聊，心情好与不好，聊上几句都能变得很开心。

    秦钟毓再次辣评：“你这不对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嘉荣哥谈了，反了反了。”

    “等等，我有个疑问！”

    “你说。”

    “如果李见山这么忙，我还去打搅他，那我不是变得很烦人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你俩是男女朋友欸！”

    “确实是，也没错，可是我总觉得不该这样。”

    姜枝一脸迷惑，不是很理解。

    秦钟毓狠狠叹气，给她夹了块鸡肉。

    “你让我这个情感军师一时语塞了，算了你慢慢摸索吧。”

    秦钟毓的话还是给了姜枝一些“启发”，她也觉得确实二十来天不联系也不见面有点怪怪的，毕竟在关系没有确立之前，她可是对李见山朝思暮想，怎么现在得到了，反而没有之前的冲劲？

    为了改变这一现象，姜枝买了一双鞋和一台超高配置电脑。

    鞋是上次逛街的时候，她看到阿毓给男朋友买了。姜枝只是依样画葫芦。

    至于电脑，她向高砺月打听过了，计算机专业对这个的要求还是挺高。姜枝觉得既然是送东西，就要投其所好。

    准备好后，她给李见山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想见见他。

    李见山这段时间很忙，博创科技那边给出一个又一个要求，几乎完全侵占了他的课后时间。

    姜枝不联系他，他也没去打搅。

    哪怕他们在那晚隐晦地确立了恋爱关系。

    李见山下课后直接回宿舍，开始更改被指出的问题，等看到姜枝的消息时，已经是傍晚了，那会他拿着手机准备去楼下的小超市买一桶泡面。

    [阿枝]：李见山，你什么时候有空，想见见你。

    [阿枝]：嘿嘿，准备送你一个惊喜。

    李见山回复她，接着扫码付款。

    他拿着泡面回宿舍，泡好后继续忙手头的事。

    冬天里的落日总是灰蒙蒙的，夜幕来临得也格外快，阳台外挂着迎风招展的衣服，墙角立着唰得干净的鞋子，橘黄的路灯光芒探进室内，照在李见山劲瘦又骨骼清朗的背脊上。

    他的桌面收拾得很干净，架子上的书摆放得整整齐齐。

    “我去，这天是越来越冷了！”

    郑星杰推门进来，拍了拍身上的寒风，他脱外套的时候，李见山在那敲键盘，一看就在忙。

    “李见山，你还在寝室啊，姜枝都到楼下找你了。”

    关于李见山和姜枝的恋情，郑星杰是知道的。

    那晚李见山支付了昂贵的9800元以后，银行卡只剩13.08，当月生活补助搭进去了，日子过得非常窘迫，他不得不又找兼职，为此忙得早出晚归。

    郑星杰察觉他不对劲就追问了，起初，李见山并不想透露那么多，但郑星杰怕他遇到诈骗，最后一来二去还是有了知情权。

    得知李见山这么大方，郑星杰惊了，拍着他的肩，“哥，我看出来了，你是真的喜欢。”

    9800对他来说就是洒洒水，不值一提，但对李见山这个从大山深处走出来的清贫学生而言，无异于一笔惊天巨款。

    得知姜枝在宿舍楼下，李见山坐不住，立马拿着手机赶过去，然后看到对方在十分钟前发的消息。

    [阿枝]：李见山，我到啦！

    男生寝室楼外，人来人往，见姜枝居然在这，有人大着胆子上前要联系方式。

    李见山出来，就看到这一幕。

    橘黄摇曳的路灯下，身材高挑、容貌昳丽的女孩惹眼极了。

    她穿着纯白色羊绒双排扣毛衣，搭配高腰的格子半身长裙，外面是一件看起来很薄的长款羊毛外套，挎着漂亮的包包，就这样站在那里，连风都格外偏爱她。

    姜枝是李见山这一生里，见过最漂亮的姑娘。

    “李见山！”女孩看到他，立马挥手，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

    她拒绝了别人的搭讪，眼睛亮亮地看着李见山走过来。

    “来多久了？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刚到呢，正要给你打。”

    她连手机都没拿出来。

    李见山顶着其他人的打量，抿了抿唇，风呼啦啦吹，姜枝拨了拨头发。

    “你穿得太少了，很冷。”他作势要脱下自己的羽绒服。

    姜枝连忙阻止他，笑了：“你别看我穿得少，但是特别暖和呢！”

    李见山没能给她披上。

    “社长说你最近特别忙，我就不多耽误你的时间，喏——”她弯腰拎起其中一个精美的包装盒，“这是我给你买的鞋，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李见山被她塞了一手。

    “还有这个，刚刚我让人搬过来的，给你买的电脑设备，一整套，你待会弄上去试试看。”

    姜枝咕哝道：“时间太仓促了，要是觉得不行，后面我再——”

    “姜枝。”

    “嗯？”

    “你不用送我这些……”

    “为什么呀？”女孩笑道：“你给我买衣服，我送你点东西怎么啦？”

    李见山感觉手上的东西在发烫。

    “李见山，你不要不好意思，你要有配得感！”她见他的耳朵都冻红了，“不说啦，你把东西弄上去吧，时间也不早了，我还得回寝室做期末作业呢。”

    李见山叫住她：“我送你回去！”

    “哈哈哈笨蛋，我会骑共享单车，上次是骗你的！”姜枝跟他挥手，双手揣兜，小跑走了：“拜拜！”

    少女纤细的身影在寒风中越拉越长。

    郑星杰拆了个外卖，刚吃上一口，就看到李见山搬着一堆东西进来。

    “豁！你出去打家劫舍了！”他端着外卖边吃边围着李见山转，“姜枝给你的？”

    李见山嗯了声。

    “见山哥，你发达了！”这时，另一个叫王平松的室友也回来了，进来就看到那堆东西，“卧槽，这鞋子不便宜啊，市场价四万多了！”

    郑星杰去检查电脑配置，“阔绰啊，这设备也值个十几万了。”

    两个室友围着这堆东西转，李见山垂眸，薄唇抿直，不见得有多高兴。

    同样不高兴的还有傅嘉荣。

    前脚，他的手机弹出两条消费短信，总计214780.00，男人随便扫了眼，并不在意，姜枝花他的钱天经地义，但很快，又有一条等额的转账。

    刚刷出去的还回来了。

    这是以前不可能出现的事。

    就在傅嘉荣拧眉思索时，陈续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得到许可后，拿着平板走进来。

    “傅总，你让我查的事有着落了，这是从梨落筑总店拷贝来的监控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