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4号。

    星期日的晨光透过半拉的窗帘斜斜地洒进来，许淮安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的手臂正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压在温言昭的胸口上。

    他小心翼翼地抽回手，指尖不经意擦过温言昭睡衣的布料，那触感让他心跳漏了半拍。

    温言昭还在熟睡，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密的阴影，呼吸均匀而绵长。许淮安盯着他看了几秒，才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拿起床头的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他愣住了——微信通讯录上多了一个红点。点开后，一个陌生的名字躺在新的好友列表里：“再遇春”，头像是一只毛茸茸的棕色小狗。

    许淮安几乎立刻就知道了是谁。他转头看了眼床上熟睡的温言昭，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密码是他自己生日，太好猜了。

    “加我微信干嘛不直接说...”许淮安小声嘀咕，手指却诚实地点击了“通过验证”。

    他给新联系人备注了“温大傻子”，想了想又删掉，改成“温言昭”，然后盯着那个小狗头像看了好一会儿。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温言昭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的鸟鸣。许淮安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温言昭不知何时翻了个身，半边脸埋在枕头里，黑发散乱地搭在额前，看起来毫无防备。

    许淮安突然有种想伸手拨开那些头发的冲动。他攥紧了手机，最终只是轻轻带上了门。

    上午的顾客不多，许淮安站在收银台后，时不时拿出手机看一眼。温言昭的头像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消息。他点开那个小狗头像，犹豫着要不要发点什么，最后还是锁上了屏幕。

    “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王叔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

    “没什么。”许淮安迅速把手机塞回口袋，“我去补一下货架。”

    中午十一点半，许淮安刚交接完班，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几乎是立刻掏出来看——是温言昭发来的消息，只有简单的三个字：“醒了吗？”

    许淮安觉得这个人有病。

    他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好几秒，才回复道：“我都在兼职了，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能睡到中午？”

    消息刚发出去，对方就显示“正在输入”，这让许淮安莫名有些紧张。温言昭回复得很快：“我去接你。”

    “好。”

    许淮安站在便利店门口等，不到二十分钟，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了路边。车窗降下，露出温言昭的脸。

    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衬衫，头发看起来刚洗过，还带着湿气。

    “上车。”温言昭冲他扬了扬下巴。

    许淮安拉开副驾驶的门。

    开车的人是上次接他去温言昭家的人。

    “先去吃饭？”温言昭问，眼睛依然盯着前方。

    “嗯。”许淮安应了一声，“爷爷下午才有精神见人。”

    两人随便找了一家面馆，温言昭点了许淮安喜欢的牛肉面，又加了两个小菜。

    等待上菜的时候，许淮安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加的我微信？”

    温言昭正用纸巾擦筷子，闻言动作顿了一下，脸颊微红。

    他语气平淡，“昨天晚上你睡着了，我就随便试了一下。”

    “你就不怕我看到后生气？”许淮安挑眉。

    “你会吗？”温言昭反问，眼睛直视着他。那双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琥珀色，许淮安一时语塞。

    “密码该换了。”温言昭说道。

    “哦。”许淮安嘟嘟囔囔地回应。

    温言昭轻笑一声，把擦好的筷子递给他，“换什么？你生日加一？”

    许淮安的手突然停下，他刚刚输入的是：1210。

    他把手机反扣在桌子上，他接过筷子，指尖不小心碰到温言昭的手，触电般缩了回来。“闭嘴吃饭。”

    温言昭没再逗他，转而问起许爷爷的情况。许淮安说起爷爷最近的病情好转，但医生还是说需要继续观察。

    说话间，面端上来了，热气腾腾的。温言昭很自然地把碗里的牛肉夹了一半给许淮安。

    “你自己吃。”许淮安想把肉夹回去。

    “我不爱吃。”温言昭用筷子挡住他的动作。

    许淮安不再推辞，低头吃面时感觉心脏跳得有点快。

    吃完饭，张叔开车送他们去医院。许爷爷住在三楼的病房，见到他们来很高兴。

    “言昭来了啊。”爷爷靠在床头，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看起来不错。

    “爷爷好。”温言昭把带来的核桃酥在床头柜上，“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好多了。”爷爷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年轻人。

    许淮安坐在床边给爷爷削苹果，温言昭就站在他旁边，时不时接过他削下的果皮扔进垃圾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爷爷的问题，病房里气氛温馨。

    “言昭啊，”许爷爷突然说，“小许这孩子性格闷，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你多担待他。”

    “爷爷。”许淮安耳根一热。

    温言昭却笑了，“我知道，他一直这样。”说着，很自然地接过许淮安手里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递给爷爷。

    为什么是一直。

    许爷爷看看温言昭，又看看自家孙子，眼里闪过一抹了然的笑意。“你们俩要好好的。”

    离开医院时已是下午一点多。许淮安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班级群里班主任苏情发了一条消息：“许淮安同学已经同意参加今晚的接风宴，晚上7点云顶食府餐厅聚餐，老师请客，大家准时到哦~”

    王硕乐又发来消息：“老许！这两个星期想死你了，晚上必须好好喝一杯！”

    紧接着是叶隐的消息：“晚上见，有惊喜。”

    “大家都是未成年，这次就同意大家少喝一点酒啊。”苏情发消息说。

    许淮安在群里淡淡地说：“好。”

    “大家都很想你。”温言昭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我也是。”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许淮安心上。他别过脸去，不让温言昭看到自己突然发热的眼眶。“回家换件衣服吧，总不能穿这样去吧。”

    温言昭的眼睛亮了起来，“张叔已经在等了。”

    回家的路上，许淮安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

    “我们到了。”

    许淮安熟门熟路地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拖鞋换上——那是一款和温言昭同款不同色的拖鞋。

    等温言昭进了浴室，许淮安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瘫在床上。他掏出手机，再次点开微信，看着那个新加的好友发呆。“再遇春”这个名字像是一个小心翼翼的试探，又像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宣言。

    浴室的水声停了，许淮安赶紧收起手机。

    温言昭走出来，“走，去衣帽间。”

    枫林泊的衣帽间里，许淮安别扭地扯着深蓝色西装的领口，镜中的自己陌生得让他皱眉。温言昭站在他身后半步，修长的手指突然覆上他的手背，轻轻拉开了他蹂躏领口的手指。

    “别扯了，再扯真坏了。”温言昭的声音带着笑意，呼吸扫过许淮安的耳际。他绕到许淮安面前，认真地替他整理领带，指尖偶尔擦过颈侧皮肤，引起一阵微妙的战栗。

    许淮安屏住呼吸。阳光透过枫林泊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温言昭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西装，内搭纯白衬衫，没系领带，领口微敞，露出一截锁骨。许淮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那里，直到温言昭突然抬眼，与他四目相对。

    “怎么了？”温言昭问，手上动作没停。

    许淮安仓促移开视线：“没什么，就是...不习惯穿这么正式。”

    “好看。”温言昭退后一步打量他，眼睛亮晶晶的，“特别好看。”

    许淮安耳根发热，转身去看镜中的自己以避开那灼人的目光。镜子里，温言昭正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是一对简约的银色袖扣。

    “给你的。”他不由分说地拉过许淮安的手腕，为他戴上。

    袖扣冰凉的温度贴着皮肤，许淮安低头看那精致的物件——小小的银色叶片造型，边缘缀着极细的纹路。“太贵重了，我不能...”

    “闭嘴，收着。”温言昭打断他，语气不容拒绝，“就当是为了今晚给我壮胆。”

    许淮安挑眉：“你还需要壮胆？”

    温言昭咧嘴一笑，那笑容明亮得晃眼：“在你面前，总是需要的。”

    许淮安心跳漏了半拍，还未来得及细想这句话的含义，温言昭就走了出去。

    晚上七点整，黑色轿车停在“云端食府”门前。许淮安下车时被夜风吹得一颤，温言昭立刻靠过来，手臂若有似无地贴着他的。

    “淮安！言昭！”王硕乐标志性的大嗓门从餐厅门口传来。他和叶隐站在那里，一个热情挥手，一个安静点头。

    “你们总算来了，”王硕乐一把搂住许淮安的肩，"苏老师问了三遍了，生怕你临阵脱逃。"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温言昭走近后微微点头致歉。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但熟悉他的人能听出其中隐藏的歉意。

    电梯里，许淮安站在角落，温言昭站在他旁边，两人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既不过分亲近，又不显得疏远。

    “盯。”的一声，电梯到达11楼。推开餐厅的门，喧闹声立刻涌了出来。高二（1）班的其他同学已经围坐在一张大圆桌旁，桌上摆满了各式菜肴。

    苏情老师站起身，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针织衫，显得格外温柔。

    “都坐下吧。”苏情老师示意大家入座，“许淮安是转学过来后又请了两个星期假，身体不太好，大家要对他好一点。”她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学生，“还有，虽然我知道你们想喝酒庆祝，但都未成年，少喝点。”

    “知道了，苏老师！”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回答，然后爆发出一阵笑声。

    “许许淮安这身衣服真帅！”

    “许淮安你看看你爱吃什么？”

    “许淮安要不要和可乐。”

    ………

    温言昭自然地拉开自己旁边的椅子，示意许淮安坐下。许淮安坐下时，温言昭的手似乎不经意地在他肩膀上停留了一秒，然后才收回。

    聚餐进行得热闹非凡。同学们讲述校园里的趣事。许淮安起初还有些拘谨，但在大家的热情感染下，渐渐放松下来，偶尔还会露出浅浅的笑容。

    “许淮安，你之前在哪所学校？”王硕乐一边夹菜一边问。

    许淮安的动作顿了一下：“北城一中。”

    “那怎么突然转学了？”叶隐好奇地追问。

    温言昭轻轻放下筷子：“菜要凉了。”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桌上的谈话短暂地停了下来。

    苏情老师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变化，立刻举起饮料杯：“来，我们欢迎老同学回归高二（1）班这个大家庭！”

    杯盏交错间，许淮安感激地看了温言昭一眼。温言昭只是微微点头，然后将自己盘子里的一块红烧肉夹到了许淮安碗里——这个动作被坐在对面的林晓尽收眼底，她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聚餐进行到一半时，服务员推着一个精致的蛋糕走了进来。蛋糕上写着“欢迎老同学回归”几个大字，周围点缀着蓝色的糖霜星星。

    “惊喜！”王硕乐跳起来，“这是我们高二（1）全体给你准备的！”

    许淮安显然没料到会有这一出，他的眼睛微微睁大，嘴唇轻颤："谢谢…谢谢你们。"

    “快许愿吹蜡烛！”同学们起哄道。

    在大家的注视下，许淮安闭上眼睛，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然后吹灭了蜡烛。掌声响起时，温言昭注意到许淮安的眼角有些湿润。

    蛋糕被分成小块，每人一份。温言昭接过自己的那份时，注意到送蛋糕的服务员有些眼熟——不是平时常驻这家餐厅的那位。那人身材高大，戴着口罩，放下蛋糕后很快离开了包间。

    “这蛋糕真好吃！”林晓赞叹道，“哪家店的？”

    “是''''甜蜜时光''''的新品，”王硕乐得意地说，“我特意提前三天预订的。

    温言昭尝了一口蛋糕，味道确实不错，但总感觉有股若有若无的奇怪味道。

    聚餐结束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十点半。温言昭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看着周围还在嬉笑打闹的同学们，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高二(1)班的聚会总是这样热闹，即使明天还要上课，大家也舍不得早早散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