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应该你和我抱歉。”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我...我...我不该问的,我只是...很喜欢你的歌......”岑芜余语无伦次,她站起来双手比划,追寻着热爱的她能体会到江欲眠的感受。
如果有一天她的手废了眼睛瞎了,再也拍不了任何东西,她会疯的,色彩斑斓的世界归为黑白,未免也...太单调和枯燥了点。
岑芜余舔舔唇,不知道怎样的安慰能让江欲眠好受些,可无数话从脑海中掠过迟迟也说不出口。
该怎么安慰呢?怎么安慰都像站着说话不腰疼。
怎样才是真正的感同身受?
没有完全一模一样的感受。
「我知道。」
「我知道。」
「我知道。」
江欲眠在岑芜余眼前打着字,伸手摸了摸岑芜余烟灰色的头发。
「我知道你喜欢我的歌。」
「我知道你不想我伤心。」
「没关系,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不难过了。」
「谢谢你喜欢我的歌。」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瞪得大大的,盛满她这个人,江欲眠过了把瞳孔中心主角的瘾。
恍然又觉得这个时候也很好。
至少七年星途没有白过。
那些歌是真的有人很喜欢。
岑芜余:“我可以帮你找医生,唐锦意还认识国医大师,要不......”
江欲眠摇头。
「不用管这啦,你还没和我讲刚听的那首呢,你觉得我在表达什么?」
不过是萍水相逢,不用挂怀。
江欲眠没问过岑芜余会在这里停留多久,就像她也说不准会在东临市待多久。
她们都是过客。
过客不必有过多羁绊。
江欲眠笑着,笑容优雅唇形完美,岑芜余听见她心在哭,不是小声的呜呜呜,更不是声嘶力竭的啜泣,是凤凰覆羽而亡渗出的悲怆。
“想看魔术吗?”岑芜余问。
「你该不会要变玫瑰花给我吧?」
「你聊天的话题真的很老诶。」
江欲眠好整以暇,双手平摊从额前下捋。
「拭目以待。」
“啊——”岑芜余捂着心脏:“被你猜对了,你也太聪明了吧,不给我留一点的活路。”
「真的要变玫瑰啊?」
江欲眠睁大眼睛,虽说话题老,可她也没见过魔术变玫瑰。
“1”
“2”
“3”
“来吹口气!”
江欲眠一脸狐疑看着岑芜余信心满满的神情,回来没见路上有玫瑰啊,又一直一起聊天,什么时候准备的道具?
呼——
江欲眠对着岑芜余攥紧的拳头吹了口气。
“那现在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啦。”
岑芜余拳头抖动着,江欲眠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看,黄色的玉米棒从攥着的拳头内冉冉升起。
江欲眠没好气推了推岑芜余的拳头。
「什么啊,我还以为你真会变呢。」
岑芜余瞧着江欲眠舒展的眉头:“真会变,来东临城是工作,下回肯定变给你看。”
“要不...加我个阅信?”岑芜余紧张地舔唇。
江欲眠神色微凝,这是岑芜余第二次提出想加她的阅信,如果...她第一回就会答应的。
可是——
岑芜余窥见江欲眠眼神中的为难:“没关系没关系,不想加就不加,我会尊重你。”
「谢谢。」
江欲眠伸出手,岑芜余下意识握住。
入手干燥温暖,已经有很久没有和人产生这么近的接触。她的视线顺着交握的手延伸出去,手腕、脖颈儿、下颌......
“江欲眠!江欲眠!你在这是不是!”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氛围。
“覆言,覆言,你喝多了,你跟我回去吧。”周沁岚紧随其后。
“我没...没有!”
“你别动我!”
黑影走得歪歪斜斜,江欲眠扭头太阳穴涌上一阵胀痛,嘴唇蠕动。
“你怎么找来的?”岑芜余疑惑。
“车...停院外......”程覆言手指朝后指了指。
江欲眠松开与岑芜余握着的手,单手撑头。
「你不该带她回去吗?任由她来这?」
周沁岚有苦说不出,这祖宗不知道抽什么风,翻后备箱找出洋酒,她们住的地方离这不远,边走边喝,喝完看见岑芜余她们的车,非要进去,拉都拉不住。
“我能拉得住她就好了。”周沁岚神情苦涩。
江欲眠了然。
是呢,她也拉不住她。
程覆言喜欢用酒精麻痹感官,大概是那种失去所有意识的感觉让她感到愉悦,她常被她软磨硬泡进酒吧,再艰难扶着一个醉鬼回去。
「快带她回去吧,别在我这了。」
“覆言,看,江欲眠也让你回去呢,快跟我回去吧,明天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就要回赤兰市了,后天你还要和荆雨——”
“我不!”程覆言甩开周沁岚,身子前扑,昂贵的咖色大衣扇起风将桌上的烛火扑灭,她踉跄着坐在地上,手搂着江欲眠的小腿:“江欲眠,欲眠......”
江欲眠叹了口气,白光从右上方照射下来,她抬头,岑芜余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要不要我帮忙?”
点头也不是不点也不是。
这么多年过去,她也不晓得为什么还要处理醉酒的程覆言。
“呜呜呜呜呜呜”
啜泣声传来。
周沁岚后退几步:“覆言,覆言,你...你还好吧?”
她看向江欲眠:“没见过覆言哭成这样,要不...”
“我和你一起把她送回去。”岑芜余亮着光,伸手欲拉程覆言。
“啪!”
重重拍击声在空中回荡。
江欲眠就着光去看,一道红痕在岑芜余的胳膊上格外显眼。
「很疼吧?」
她推了下程覆言的头。
「你打到人了!」
程覆言眯着的眼作势睁了睁立马闭上不看。
“没事。”岑芜余眼神复杂:“她这样。”
「你别管了,别误伤到你。」
江欲眠拍了拍程覆言的脸,刚嚎出声的她转眼安静如猪。
“我们一块把她弄回去吧,你们住的地方离这远吗?”岑芜余看着周沁岚。
“不远,不过可能弄不了”周沁岚看着程覆言头大,程覆言喝醉劲很大,只要她想几个人都掰不开。
两人尝试多次后作罢,坐在桌旁等待醉鬼睡过去再做打算。
“江欲眠。”
“江欲眠,你说说你...我现在现在可有钱了,我身上穿的这件...价格说出来吓死你!”
“怎么也够,够你一年赚的钱,还是你爆火的那一年。”
程覆言嘿嘿笑起来:“是不是很后悔,后悔...后悔”
江欲眠手撑着脸翻了个白眼,她后悔什么?
有什么好后悔的。
是程覆言在被程家接回去前扔了她诶,她后悔什么?
岑芜余盯着江欲眠看,起身拿来茶壶,给自己和江欲眠添好后,拿了一杯给周沁岚:“晚上冷,喝点暖暖吧。”
「她这样女朋友不管吗?」
“咳咳,”周沁岚呛了一下。
「各玩各的?」
周沁岚:“也不是。”
「那她?」
周沁岚摇头。
晚上的风吹得人浑身冰凉。
江欲眠拿着手机调出语音模式,拍了拍程覆言。
机械女声响起
「我很冷,我想回去了。」
“这谁?”程覆言蹙眉:“谁在讲话。”
江欲眠瞥着光亮下滩在地上的程覆言,和那时喝蒙圈要她费劲收拾时一样。
怎么还用这种方式寻找快乐?
“是江欲眠,她不是说不了话吗?调了语音给你听。”周沁岚解释:“言啊,真该回去了,你忘了-”
“你别说话,让江欲眠说,我听她的。”程覆言大舌头。
「程覆言,我不想再说一次。」
“江欲眠,你怎么又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我要拉黑你!”
「拉吧。」
“江欲眠,我今天给你发了好多条消息,你都不回我。”程覆言絮絮叨叨。
「手机没拿,没看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岑芜余打了个哈欠,朝前凑瞥见屏幕上的时间:“快十二点了。”
“呦!这怎么窝着个人啊!”吴婶叫出声,伸手一拉电灯被打开,几人暴露在灯光下。
“这是谁啊?你们的朋友吗?”吴婶询问。
岑芜余和江欲眠摇头将目光投向周沁岚。
周沁岚抠了抠脸:“我和她一起的,在旁边客栈,她...她喝醉了,非跑来找江欲眠,我尽量早点给她弄走。”
“江欲眠,你爱我吗?”程覆言喃喃。
吴婶看向江欲眠,从兜里掏出把瓜子:“呦,感情纠纷啊,年轻人不得了噢,友情还整得跟偶像剧似的。”
周沁岚和岑芜余交换眼神,闭嘴沉默。
江欲眠单手覆眼。
魔咒,这绝对是魔咒。
-
恋爱里的人很难保持情绪稳定,对情绪有极大需求的人来说更是如此,爱的程度不对等会产生怨憎。
“江欲眠,你爱我吗?”
程覆言的声音从耳边飘过。
“我喜欢你。”
江欲眠那时回答她。
爱是...爱是很难的,需要很多很多的耐心,坚持,相互尊重理解,共同向前的信念,还有时间的沉淀......
她没讲错。
爱到程度讲爱,没到讲喜欢,这很合理。
实话在能听实话的人那里能得到好结果,在不能听实话的人那里会得到暴力。
彼时的程覆言对她的回答很不满意,感情不断向坏,她不停向她要她认为的爱,以此来平衡等待。
人是具有进化能力的生物,于是谎言诞生。
江欲眠不喜欢说谎,可人生总有一两个谎言不得不说。
就比如——
“江欲眠,你怎么不去死!”
沈青崖要去死。
-
一年半以前以前。
恋爱中的江欲眠对朋友的关注度会减弱不少,恋情结束她开始补课缺席的时光,了解或近或远的朋友生活里都发生了什么。
朋友对她很包容,会打开三天可见、一月可见或锁住的社交圈让她了解这段时间她们的变化,她既感激又有点小愧疚。
嗓子坏了,恋情告吹,日子愈加难熬,和骆怀绮聊天,每天运动才能让她不去想那些让她情绪不佳的事。
糊咖工作机会本就不多,嗓子出事后她得到了近乎无期的假期,过去的几年,作息、饮食都不规律,身体持续在亚健康的状态里,她找营养师定制菜谱,规律作息恢复身体健康。
看到沈青崖推推发没有水杯喝水,买了个给她试图修复似乎要断掉的友谊。
已经失去了恋人,不想再失去朋友。
「沈青崖:你有没有边界感?」
江欲眠挑眉往上翻了翻,聊生活聊规划,这不都是和朋友正常聊天吗?
难道她是有点撒娇了?她和其他朋友都有点,沈青崖不习惯这种说话方式?
「江欲眠:那我不说了。」
江欲眠照常看推推,平忆、骆怀绮的挨个翻完点进沈青崖的推推界面,发现推推小号被拉黑。
江欲眠打电话想询问,在她看来她和沈青崖很多观念相符,追求的东西相似,是能成为蛮好的朋友,过去一段时间可能存在的忽视,她想弥补回来。
沈青崖:“晚上你给我打电话干嘛?”
江欲眠满腹疑惑,姐妹晚上为什么不能打电话?她和吴丝雨、骆怀绮等好朋友晚上都会打啊。
江欲眠:“呃,晚上不能给你打吗?”
沈青崖:“对。”
江欲眠:“你把我推推拉黑了。”
沈青崖:“那你别看。”
江欲眠沉默,她有点搞不太清沈青崖的转变。
沈青崖:“江欲眠,你是不是特缺朋友啊?”
江欲眠:“没啊。”
嘟嘟嘟——
缭绕的线香烟雾弥漫在江欲眠眼前,她揉搓太阳穴。
圈外朋友不多但都很好,没到缺朋友的份上,怎么朝她不希望的方向发展了。
沈青崖喜欢用歌曲表达情绪,发的推推时常似是而非,真真假假,近几年国庆总发推推。
江欲眠生日是10月1日,举国同庆。
她和沈青崖说喜欢的那天,沈青崖的阅信名变成超级好运仔。
江欲眠打开阅信找骆怀绮。讲述事情经过加分析。
除有趣外,江欲眠有时看沈青崖推推还有种芒刺在背、如坐针毡的感觉。
无论是恋情中还是恋情结束,沈青崖常会恰到好处发上几句似乎站在她立场的推推。
两个人之间的事只有两个人能说清,多一个人都弄不清楚,江欲眠不信有“解语花”存在,那种异样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她和骆怀绮偶尔会聊聊彼此的感情互相告解以让双方带着好心情在生活中重整旗鼓,但她们都知道大多排解情绪,感情中还是自己做主。
可有很多她没和沈青崖说过。
邪门。
「骆怀绮:她可能不想和你做朋友。」
「江欲眠:我也觉得,看她推推人设蛮好的,为什么不和我做朋友?」
江欲眠开了个小号去看沈青崖推推,推推新增一条。
「沈青崖:曾有你这样的人存在于我心尖,开始让我期待这个世界。」
看上去心情不错,和她没啥关系。
「骆怀绮:人家可能就是不想和你做朋友。」
「江欲眠:不做就不做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