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摩德放下望远镜,轻轻咂了咂舌。连续三天监视萧水,得到的只有无聊到极点的日常——公寓到实验室两点一线,偶尔去趟药店,连社交活动都少得可怜。
今天萧水却偏离了常规路线,来到了上野公园。贝尔摩德调整焦距,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影坐在长椅上,从纸袋中取出小鱼干。很快,四五只野猫围了上来,蹭着她的裤脚。
"居然还有爱心。"贝尔摩德低声嘲讽,却无法移开视线。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萧水身上,给她苍白的皮肤添了一丝生气。她抚摸猫咪的动作轻柔而熟练,嘴角挂着真实的微笑,与组织里那个冷静分析情报的女人判若两人。
贝尔摩德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萧水完全放松的样子。没有计算,没有伪装,只是一个生着病的年轻女子在喂猫。
她的通讯器突然响起,琴酒冰冷的声音传来:"有什么发现?"
"没有异常。"贝尔摩德回答,眼睛仍盯着萧水,"她就是个无趣的病秧子。"
"继续监视。boss很在意她最近接触的外部人员。"
通讯结束。贝尔摩德叹了口气,再次举起望远镜时,却发现萧水不见了。长椅上只剩下几只还在等待食物的猫。
"该死!"她迅速环顾四周,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在找谁呢?"
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贝尔摩德浑身一僵。萧水就站在她身后不到一米处,怀里抱着一只橘猫,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贝尔摩德迅速恢复镇定:"公园是公共场合。"
"确实。"萧水挠着橘猫的下巴,猫发出满足的呼噜声,"不过用专业级望远镜观察陌生人就有点可疑了,莎朗女士。"
贝尔摩德眯起眼睛:"琴酒派你来的?"
"不,我只是碰巧注意到反光。"萧水放下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顺便,你的香水我很喜欢。晚香玉和琥珀的完美平衡,但甲基柏木醚的含量略高——对易容者的皮肤不太友好。"
贝尔摩德心头一震。这款香水的配方是保密的,而且甲基柏木醚的含量确实是她最近皮肤过敏的原因。
"你对香水很有研究?"
"只是对化学成分敏感。"萧水微笑,"就像我对被监视也很敏感一样。"
远处传来雷声,天空迅速阴沉下来。萧水抬头看了看:"要下雨了。东京的天气总是这么善变。"
贝尔摩德正准备回应,豆大的雨点已经砸了下来。两人匆忙寻找避雨处,最终躲进了一座凉亭。雨越下越大,很快形成了水帘,将凉亭与外界隔开。
萧水突然咳嗽起来,比平时更加剧烈。她摸索着口袋,却发现自己没带药。贝尔摩德注意到她的嘴唇开始发青。
"药在哪里?"贝尔摩德皱眉。
"公寓...床头柜..."萧水的呼吸变得急促,"没关系...等雨停了..."
贝尔摩德看了看瓢泼大雨,又看了看萧水越来越糟的脸色,咒骂一声脱下外套罩在两人头上:"走吧,我送你回去。"
萧水的公寓离公园不远,但等她们到达时,两人都已经湿透了。贝尔摩德从萧水颤抖的手中接过钥匙,打开了门。
公寓内部出乎意料的整洁,几乎没有什么个人物品。唯一的装饰是书架上的几个猫咪摆件。贝尔摩德扶着萧水进入卧室,迅速找到了床头柜上的药盒。
"蓝色的两片,白色的...一片..."萧水虚弱地指导。
贝尔摩德按照指示配好药,又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当她回到卧室时,萧水已经半躺在床上,湿外套丢在一旁,露出里面单薄的衬衫。贝尔摩德不自觉地注意到,萧水的锁骨突出得几乎能盛水,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谢谢。"萧水吞下药片,闭上眼睛等待药效发作。
贝尔摩德站在床边,不确定是否应该离开。雨仍然敲打着窗户,房间里只有萧水艰难的呼吸声和时钟的滴答声。
"你可以...换件干衣服..."萧水闭着眼睛说,"衣柜里有...浴袍..."
贝尔摩德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留下。她需要更多关于萧水的信息,而现在是个好机会。
她打开衣柜,发现里面除了几件素色衣服外,确实挂着一件崭新的白色浴袍。更奇怪的是,旁边还挂着一件明显大几个码的男士浴袍——看起来根本不像萧水会准备的衣物。
换上浴袍后,贝尔摩德开始快速但不露痕迹地检查卧室。床头抽屉里除了药物就是一些专业书籍;书桌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但她不敢贸然打开;墙上没有任何照片或装饰。
萧水的呼吸逐渐平稳,但脸色仍然潮红。贝尔摩德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发烧了。"她自言自语。
厨房冰箱里除了几瓶矿泉水外几乎空空如也。贝尔摩德找到了一些茶包和蜂蜜,决定煮点热茶。当她翻找碗柜时,发现了一个锁着的小药箱,上面贴着复杂的化学式标签。
回到卧室,萧水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嘴里喃喃地说着模糊的词语。贝尔摩德轻轻扶起她,让她喝了些热蜂蜜茶。
"...终于...找到你了..."萧水在迷糊中抓住贝尔摩德的手,"...这次...不会让你...忘记..."
贝尔摩德僵住了。萧水的手虽然滚烫,但触感意外地舒服,指腹上有长期敲键盘形成的老茧。
"你在说什么?"她低声问。
萧水没有回答,已经陷入了沉睡。贝尔摩德轻轻抽出手,决定利用这个机会搜查公寓。
客厅的书架上大多是化学和医学专著,但最下层锁着一个金属柜。贝尔摩德用发卡试了几分钟,成功撬开了简单的锁。
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几十个文件夹,每个都标着日期和代号。贝尔摩德随手翻开最近的一个,里面全是关于某种神经药物的研究笔记,字迹工整得像是印刷体。
当她翻到最后一页时,呼吸一滞——那是一张贝尔摩德近期公开活动的照片,旁边详细记录了她的着装、使用的香水甚至推测的健康状况。照片一角用红笔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变态。"贝尔摩德低声说,却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立即撕毁这张纸。
她继续翻找,发现更多关于自己的记录,最早的可以追溯到五年前。但最令她不安的是一个标着"CRIA-0417"的文件夹,里面全是医疗报告和实验数据,大部分内容被涂黑,只有一张泛黄的儿童照片清晰可见——照片上是两个小女孩在实验室里的合影,一个是金发,一个是黑发。
贝尔摩德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那个金发女孩确实像极了她小时候的样子,但她确信自己从未拍过这样的照片。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是震耳的雷声。贝尔摩德迅速将文件归位,锁好柜子。她需要更多时间来消化这些发现。
回到卧室,萧水仍在沉睡,但表情变得痛苦,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贝尔摩德本能地拿起湿毛巾,轻轻擦拭她的脸。
"你到底是谁..."她低声问,当然没有得到回答。
雨持续到深夜。贝尔摩德在萧水床边的椅子上打盹,时不时被对方的咳嗽或梦呓惊醒。凌晨三点左右,萧水的烧终于退了,呼吸也变得平稳。
贝尔摩德站在窗前,看着雨后的东京。街灯在水洼中投下摇曳的倒影,整个城市安静得不真实。她思考着是否应该趁萧水熟睡时离开,但某种奇怪的责任感让她留了下来。
天蒙蒙亮时,萧水醒了。她惊讶地发现贝尔摩德还在,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喝茶。
"你...没走?"萧水的声音因发烧而嘶哑。
"雨太大了。"贝尔摩德轻描淡写地说,放下茶杯,"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萧水试图坐起来,贝尔摩德不由自主地上前扶了她一把,"谢谢你的照顾。"
贝尔摩德冷笑:"别误会。我只是在完成任务。"
"监视我的任务?"萧水微笑,似乎完全不意外,"那你应该向琴酒报告,我昨晚说了什么梦话?"
贝尔摩德眯起眼睛:"你知道自己被监视?"
"从第一天起。"萧水拿起床头的水杯喝了一口,"你的香水在两百米外就能闻到。"
贝尔摩德突然感到一阵恼怒。她讨厌被看穿,更讨厌被玩弄。
"既然如此,你应该也知道组织怀疑你是内鬼。"她尖锐地说。
萧水点点头,从床头抽屉里取出一个U盘:"这里有我的分析报告。情报泄露的源头是后勤组的田中,他半年前被警方策反,通过清洁工传递信息。"
贝尔摩德接过U盘,不确定是否该相信这个神秘的女人。
"为什么帮我?"她直截了当地问。
萧水望向窗外,晨光给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也许我只是想多活几天。或者..."她转回头,直视贝尔摩德的眼睛,"也许我有别的理由。"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凝重。贝尔摩德率先移开视线,走向衣柜换回自己已经干了的衣服。
"琴酒会收到这个。"她晃了晃U盘,"至于昨晚...就当没发生过。"
萧水只是微笑,没有回应。当贝尔摩德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轻柔的声音:
"厨房里有我刚煮的花草茶,根据你的体质调配的。对皮肤过敏有帮助。"
贝尔摩德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我不喝陌生人给的饮料。"
"那真是太遗憾了。"萧水的声音带着笑意,"里面还加了一点蜂蜜,就像你小时候喜欢的那样。"
贝尔摩德猛地转身,但萧水已经躺下背对着她,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幻觉。
带着满腹疑问,贝尔摩德离开了公寓。厨房灶台上确实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旁边贴着一张便条:"抗氧化+抗敏配方,放心饮用。——S"
贝尔摩德盯着那杯茶看了很久,最终没有碰它。但走出大楼时,她发现自己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