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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坞城

树棏
    今日的坞城与往常无二,小苗依旧早早起床,匆匆洗漱完毕后打开房门。他娘瑞娘此时正好从厨房端着馒头粥品出来,喊着小苗的名字招呼他赶紧来吃饭。等吃完饭他就要去学堂听新来的先生讲课。

    小苗的父亲是坞城里一个很平常的小店掌柜,他们家算是安稳过日的那类,吃穿不愁,还有钱供小苗读书,日子平平淡淡也很幸福安逸。

    就在前几日,小苗还听见爹娘密谋要给他生个妹妹。他对此事自然是一百个支持,有妹妹,他就是真正的男子汉,要保护妹妹了!

    所以这几天小苗吃饭上学都很有劲,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干,时不时笑眯眯旁敲侧击告诉爹娘:“我叫王小苗,禾苗是个词,应该凑成一对,这样才‘好’。”

    瑞娘:“?”

    王米:“?”

    对于小苗这种话里藏话的发言,夫妻俩也是惊讶了一番,到底是爹娘,当然听明白了,也感慨小苗上学真的学到东西了。

    今天还是阳光明媚,小苗跨出院门轻车熟路奔向清和学堂。

    每天都是开心的啊!小苗一路笑着这么想。

    直到上课时他依旧这么想,持续到那位新来的先生站在前方,他看见一个一身端正的散漫,带着三分强装的正经掺和着七分‘老子来了’的男子……他忽然就笑不出来。

    那位先生抖了抖袖子,尽量像个老师端拿着课本,板着一张容貌中上的周正脸,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前提是他不说话。

    是的,这位先生一开口,那独特的轻浮语调完全打破了他为了掩饰而装出的师态。

    小苗从一开始的面带微笑到后来的一脸严肃加上一点点审视,全被这位先生看在眼里。

    先生心里不由生出心虚来,这点心虚正好扰乱他的思路,于是一开口便是:“小子们安好,老子叫施读子。”

    众人:“……”

    小苗那张稚嫩的脸闻言更加严肃,看的施读心里咯噔一下,不断回味刚才简短的发言是否有误。这一回味可琢磨出问题来。

    施读咳了一声,又道:“见谅哈见谅,先生我来的时候喝水塞牙了,说话有点呛。那个那个那个,我重新来一遍,重新来一遍好吧。”

    说着也不看底下孩子的表情,自顾自道:“先生我姓施,名读,古文《周易》曰:‘益动而巽,日进无疆。天施地生,其益无方。’本人呢就是这里面的‘施’,读就是读书的‘读’,都知道了吧?”

    众人依旧严肃盯着施读,搞得他后背发汗,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心想又哪里出问题了。

    长达一盏茶的相对沉默,严肃的小苗终于开口:“施读先生。”

    “啊?”施读子心跳到了嗓子眼,见有学生提问,其实心慌的要命,面上还是端着亲切温和的微笑,保持平易近人地问:“何事?”

    他问完这句话,就看见小苗小小的脸上露出一个非常庄严的表情,然后慢慢站了起来。

    施读的笑容快要碎在脸上时,小苗行了一礼,又开口了:“《周易》我们还未学过,更未听闻,学生斗胆猜测,是否与《论语·卫灵公》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中的‘施’同字呢?”

    “……”施读心中苦笑不得:你要问能不能笑着问,这么严肃我以为自己露馅了呢!

    他笑容加深:“对对。诸位都明了了吧?”

    心里已经叨叨:快点头快点头!

    众人听了这话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立马全体起立,齐声道:“是!明白了!”

    施读:“……好……啊。”现在的孩子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没人告诉他是这种活泼啊!

    这些细微的表情全被小苗看在眼里,他审视般地眯了眯眼,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当然除了丹灵。

    自从进入了小苗的回忆里,她便附身在他的身体里,以小苗的视角观看一切。

    此时此刻,这个外表稚嫩神情严肃的小孩,心里正想着:这位先生好独特,这就是高人的姿态吗?《周易》是什么,先生方才说的那句是什么意思?嗯……看来我待会得去仔细问问。不能错过先生的课余时间!

    丹灵真是想笑都不知道该怎么笑,看到眼前这个健康可爱的孩子,再与现实中那个已经命悬一线般垂危的男孩联系在一起,真是天上人间。

    所以……

    丹灵抬眸看向讲台上的施读。

    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此时的施读比起百年前,容貌逊色了些,脾气也柔和了些,这应该就是岁月的沉淀吧。丹灵这么想。

    不过他不是医师吗?现在怎么是先生?

    带着这个疑问,丹灵打起精神仔细听他说话。

    这课上着上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因为某个学生提问了什么问题,师生的交流话题转的飞快,她突然听不明白到底在上什么。

    丹灵的视线中,小苗提笔在本子上写下:“论错。”

    哦,原来是论错啊。

    这个话题在这个年纪的孩子课上讲,实在超纲,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个论题确实有意思,何况还是一字论。

    丹灵也有些感兴趣,竖起耳朵听施读怎么说。

    讲台上的男人颠了颠手里卷起的书籍,一搭一搭打在手心上,眉宇间似乎是欣慰的怅然。

    他绕身在台前踱步,每走一步,肢体的语言都展现的淋漓尽致,配合着他饱含温情的语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问题,丹灵总觉得画面依稀变得激昂澎湃起来,就好像……蒙上了什么特别的色彩。

    视角是小苗的,所以在小苗的记忆里,这一段很深刻?

    耳边是施读一字一句认真的言论:“看到一人的悲苦霜寒,不是要被这些情感压住而感到无奈,而是看透它!这些都是来成就人而非灾难!尊重任何一人的命运,就是在允许他们做自己,允许他们活成自己的样子。而当你想通过改变他们的某些行为去为他好,其实只是在希望他们做到你心中所期待的样子,多少带有己见。不公平。”

    这时候小苗举手,施读点他起来。

    小苗:“先生,如果是因为一个人年幼无知犯错了,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我告诉他,这算不算己见?”

    施读走到他身边,伸手摸了摸小苗翘根毛的脑袋,抬手时那根毛已经乖顺躺好,他夸赞道:“问得好!你列举其中一错,我与诸位一起辩论一番。如何?”

    能大胆诉说自己的观点对十几岁的孩子无疑是难得的,毕竟他们这个年纪很容易被年长者忽略那些幼稚天真的想法,但往往正是因为阅历少,想法简单,有时候就是能一针见血,看清事情的真面目。

    反而那些‘见多识广,经历颇丰,多活几年’的人,鲜少能去耐心观察那些未经雕琢的璞玉。

    小苗有些激动,丹灵感到他的心跳慢慢快了。

    小苗绞尽脑汁想了想:“比如……因为年幼无知伤害了自己的朋友,因此失去了他……但他不认为自己错了。”

    施读拍拍他让他坐下,环看排列整齐都齐看自己的学生们,打趣道:“小先生们,一炷香时间后,我们可要开始辩上一辩了。”他手掌一展,“从此刻开始了。”

    室中顿时鸦雀无声,丹灵看不见其他人的状态,因为小苗握着笔望着黄纸静静出神,她的视野也只有这一方古朴色调的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张纸上偶尔会掠过一道黑影,然后隔着不短不长的时间再次出现而过,那是施读在走动的身影。

    小苗在黑影第二次出现时,手上动了动,提笔在纸上灵思泉涌写着发自肺腑的字。

    丹灵粗略看了遍,发现这些话并不连贯,更像是将忽然想到的观点记录下来,一点接着一点,一环接着一环,丹灵不由一怔,这样清晰富有个人特性的思路,居然出自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身上。

    一时间,丹灵心中并非只有欣赏,还有惋惜。

    一炷香的时间在一笔一画中漂泊流逝。

    施读看着香烟垂落,开口道:“一炷香时间到,接下来辩论也是一炷香时间。诸位,可有人宣战?可有人迎战?”

    小苗反应很快,立马站起:“我迎战。”

    几乎没有间隔,前几排的朱献鱼也站起,闻声看向小苗,二人对视一眼,皆一笑,朱献鱼回身对着施读拱手:“那我宣战。敢问先生辩言可有规定?”

    施读:“不限。”说着,他点燃了另一根香。

    二人便不作废话,朱献鱼开口:“我认为,幼子无错,是教育错了,为人也就错了。”

    所以此言,他宣“幼子无错”为己论。

    那么小苗就需辩“幼子有错”。

    丹灵也不由略惊,朱献鱼这一张嘴就把题限给破了,本可以在幼子上开展辩论,一句“教育错了”,直接拓宽了视野,甚至加深了辩论的意义,友谊上升到了家教,此为格外刁钻古怪。

    小苗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丹灵的视角中,他看向了纸上的“省自身”二字上,丹灵以为他是要说:凡事要反省自己,承认错误。

    只是这个猜测在小苗的心声中隐隐盖去。

    小苗看着朱献鱼,说道:“为人父母既能教育错了,那么此二人必不会反省自身。俗话说‘家族业力’,父母皆这般品性,可见幼子的本性也在潜移默化中承担了业力,同样不会反省自身,这就是错,错在不会反求诸己,是愚。”

    这又是在“共业”上牵引了幼子有错,虽稍显牵强,但也有源有理,沾亲带故,如若不辩此论点,那就是默认确有其事。

    朱献鱼也不惊一愣,看面色是对这个陌生词汇的迷茫。

    施读此时适时开口:“佛家三业,身、口、意,有善业、恶业、无记业之分;有定业、不定业之分;有共业、别业之分;根据受报差别,有引业、满业之分。家族共业,则是后代子孙既承担了祖上罪恶,亦也承担了祖上报应。”

    他说完可能觉得好笑,扶额摇摇头:“想不到乱世之中佛兴道隐,也是造化……罢了,继续吧。”

    朱献鱼思索了须臾后挺直腰背,脸上扬起一丝自信:“年幼无知,自不会分辨是非。一人当下品性如此,若强行与另一个品性校对,必须分个高低贵贱,我认为这才是愚昧。以成熟心智的位置去审判未经人事的幼子,如何比?如何评?又如何审?”

    他微抬下巴,眉间若蹙,“要反省自身,首先得知道从何处省,都说是幼子,才活人间多久,见过多少世面,看过多少变革,知道多少世事人为?能省否?省的了吗?”

    朱献鱼没有解释身有业力是对是错,而是继续在“幼子”本身条件开始展开。

    小苗心中一紧,一时打乱了自己的计划,视线移开,看向隔着几列的词,微微松口气,至少还能辩。

    小苗沉思数秒,没有让他久等,深吸一口气,眉头微拧:“人有限,而智无限。智慧不够,情绪来凑。不愿意承认自己有错,反而还去诉说自己的无奈,一味可怜自己的身不由己,只是在纵容自己的愚蠢。”

    “愚蠢即使恶,越愚蠢越残忍,残忍到可以伤害自己的好友来满足自己的情绪,掩盖自己的错,便是大错特错。幼子确实不能见到那么多山海情仇,但仅仅是与朋友之间的关系,又需牵扯什么世事人为?”

    “人情世故不是谁都能一下做好,肯定是要从小事慢慢积累、沉淀,如果对亲近的人都可以随意造次伤害,那我可不可以认为,这个人就是注定孤独一生,不会有人停留在他身边。因为他本身就不好,何来好人好报。”

    “这样的人,献鱼依旧觉得他无错吗?”

    丹灵简直想要给他鼓个掌。

    朱献鱼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双眉凑在一起,眼睛一眨一眨的,看样子是慌了阵脚。但脑子乍然灵光一现,略带思索组织一番,紧接着开口:“既然你觉得愚蠢是恶,幼子愚蠢,那幼子也就是恶,他是恶人,而定夺这样的品性仅仅因为智慧不够和遮掩犯错就这么形容,这般来说,那我等岂不人人都有过,因为都有错,都是恶?可谁能断定自己智慧就够了呢?如果年幼无知是不被允许的,连无知的权利都没用,那试问,谁能生而知之?有绝对的善人?有绝对的恶人?有绝对的愚蠢,还是有绝对的智者?如何判别?”

    朱献鱼笑了一声,继续缓缓道,“为人对错,是自己定论还是他人定论?若说可怜自己身不由己,那可否说是因为己不由心后的悲哀,全天下谁可以总是由心不带一点委屈呢?不否定有,但少之又少,不符合众需。身不由己的前面是己不由心,幼子无知,不知天下事,只知自己的念想,那做的就是由心事,顺应本心,有错?”

    小苗这下完全抬起头,纸上已经没有办法捋清思路,因为没有了论点。他这次思索了良久,那根燃烧的香正岌岌可危,还差一小段根基,上面矗立的烟灰就将要堪堪坠落。

    等到小苗的眼神逐渐亮起,他同时开口:“幼子最终会成长,会长大,难道受到世俗习气侵染后,他还能顺应本心?我见不然,他必定会混沌。也许儿时的由心是真的,但随着经历人事之后,习惯与他人交往时固守己见,不改善自己,而随心所欲,怎么能有一个安身立命的根本,怎么能审视自己从而促进自己,一直如此,就会遇到各种各样新的痛苦,他会活的迷茫且无路可走。”

    其实这两个孩子辩论起来很生涩,甚至只是在表达自己看法,没有完全掌握辩论的方法和技巧。但这都没有关系,丹灵很高兴能见证两个年幼的孩子,有机会表达自己对世界真实的看法。

    二人对视间,香灰悄然落下。

    施读边笑边颔首,鼓掌道:“精彩绝伦啊!你们二人不分上下,各有千秋,要是再加上一炷香,我看还可以废不少口舌功夫!哈哈哈哈哈哈哈!行。”

    他走到朱献鱼旁边,拍拍他的肩膀,神色欣然:“好一个‘身不由己的前面是己不由心’。好一个‘顺应本心’。”

    说罢,又往后几步走到小苗旁边,也用手拍拍他的肩膀:“好一个‘人有限,而智无限。智慧不够,情绪来凑’。好一个‘反求诸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脚下一转,走回台前,对着台下扬起的认真小脸,施读忽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好似是对未来时局的一种幻想,实在是这些孩子的高谈阔论,着实令人心神朗然。

    可谓是世事难为,但事在人为,至于事与愿违,如若无愿无求便罢了。

    施读沉声道:“诸位,公平公正从来都没有。从来都是你、我与世界。愿你们,都能冷静从容的看待一切。”

    “这是诸位与我的第一课。”

    一双双黑亮的眼睛注视台前身姿挺拔的男人,无不是带着不明的疑惑。这句话对他们而言,还是太晦涩深奥,以至于纯洁天真的本性一时间不能有累年肮脏的虚邪贼风来承载以后遭遇的所不公正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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