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片满目苍夷的意识空间里,蓝濡和唐拥淮说了什么?
“可是我根本不想留下来。”
那一瞬间唐拥淮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个时候的自己从未想过“离开”,这个对他来说是最后的稻草的对面,还拉着一个他一直放不下的孩子。
当初他选择留下,就是希望唐拥淮可以拿回属于他的一切,未来可以平安顺遂,就像是最早落在他身上的那个祝福一样。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孩子与他抓住了同一根稻草。
割断稻草的时候,蓝濡以为只有自己会走向结束,没想到稻草断裂的同时,唐拥淮也会坠入无边的没有希望的黑暗之中。
“对于我而言,死亡,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那个时候这样和唐拥淮说道,明明知道很残忍却固执的觉得,只有一切坦白才是最好的。
蓝濡本能的将自己与唐拥淮划分开,在他看来,自己已经是一滩烂泥,唐拥淮的不舍不过是一时气不过,又或者,只是对他的谎言耿耿于怀而已。
“你已经完完整整看了我的过去,了解我所有曾经想要掩藏起来的懦弱和不堪。但是宝贝,拯救啊救赎啊什么的不是那么简单的,更何况我根本不需要那些东西。”
那个时候他企图用温和平静的语气劝说唐拥淮能够放弃做无谓的努力,这样对大家都好不是吗?可那个时候的蓝濡不会知道,他的每一句温言都像是无形的刀,狠狠刺进唐拥淮的心脏,留下一片血肉模糊。
他本以为......
本以为说开了后唐拥淮就能够理解,就会释然,可他错了,甚至错的离谱。
那天他说完这些后唐拥淮的脸上是什么表情,蓝濡不愿去想,从心脏传至全身的闷痛几乎要让他直不起腰。
“你为什么一定要走?“塞勒涅早已泣不成声,这五年,他们没有一天不在等待蓝濡能回来。“为什么给了我们希望又要把我们抛下。”
女孩哽咽的哭腔有如千斤,重重压在蓝濡心上。
为什么......
可是这才是他本来的归路啊,蓝濡的眼前又出现一团白雾,雾气散去后他曾经最不堪的一面再次显现。
他看到他们这群没有人在意,也不配拥有爱的垃圾全部挤在一起,不知道自己即将要经历什么,看到那栋闪着昏黄灯光的小房子。
他又看到了那场连天高的火海,看见自己拼命往前跑。身后的亡灵究竟是在催促他离开这片地狱,还是叫嚣着想要将他一起拖下水。
蓝濡不知道,他拼命的跑啊跑,循着那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企图“回家”。
可等待他的却是女人如同见鬼一样的表情,以及早就张开血盆大口的无边地狱。
本该彻底死去的那天,他莫名奇妙的来到这个陌生的新世界,莫名其妙要帮一个孩子活下去。可明明他自己都找不到理由去面对那些痛苦和黑暗,他就是一个懦夫,又如何帮那个孩子走出深渊。
蓝濡没办法回答塞勒涅为什么他一定要离开,过去五年里,每一天的平静其实都只是他表面粉饰出来的罢了。
那些来自地狱的恶鬼们没有一个晚上放过他。
蓝濡的确早就麻木了,因为他的灵魂本就残破不堪,哪里还需要这些人来折磨。
所以,只有彻底的结束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摆脱啊。
只有摆脱这具被毒品浸透过的身体,摆脱那些恶心的烙印在身上的伤疤,摆脱每晚都会折磨他的那些记忆,这样他才可以获得真正的新生。
能够真正被人爱着......
塞勒涅看见蓝濡脸上闪过痛苦的表情,抓住自己的胸口忍不住弯下了腰,她突然感觉仿佛有一双大手狠狠握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来,泪水模糊了面前的景色。
她在干什么?
明明知道这样的责怪对蓝濡而言也是一种残忍,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做错。
他们哪来的理由留下一个原本只是过客的人,明明已经从他身上获取了那么多温暖不是吗?怎么还可以强行想要将光芒占为己有,
这些道理她都懂得,她只是不甘心......
和唐拥淮一样不甘心,甚至比唐拥淮更加自私。
自私到明明是自己满怀恨意和不甘,却把过错推给蓝濡,企图通过他的后悔和痛苦达到自己解脱,可是当看见蓝濡真的那么痛苦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做错了......
她得不到蓝濡的回答,只能一遍又一遍哭着问,“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要我们......”
“够了,别再说了。”
塞勒涅抬头,泪眼朦胧中她看见唐拥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儿。
听到声音,蓝濡回头看去,那曾被他细心养大的小树苗,好好的长成了参天大树,可为什么他在一点一点走向枯萎。
唐拥淮的眼底一片破碎,可那双空洞麻木的眼睛却不再流泪。
眼泪对于蓝濡而言已经没有用了,无论他再如何装疯或是扮可怜都没用。
蓝濡不会留下来,不会爱他。
他总有一天会离开自己。
唐拥淮朝蓝濡走去,他看见蓝濡身后自己那些令人恶心的过去。
不能让蓝濡看到。
他僵硬地抬起手,想要掩去身后种种不堪,却又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蓝濡看着唐拥淮,恍惚觉得自己看到了当初那个十三岁的小孩,眼神中闪着狠光,说自己绝对不需要他也绝对不会相信他。转眼间那个孩子不见了,变成了面前这个高大的青年。
可无论是十三岁的孩子还是现在这个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的男人,蓝濡眼里的唐拥淮其实都没有变,还是那只脆弱的小猫,那个他放不下的孩子。
那双眼睛......
蓝濡忍不住伸手遮住那双蓄满了悲伤的眼睛,它们像是一把把无形的杀人刀,刀刀刺在他原以为自己从未拥有过的心上,让他的心脏止不住的发疼。
唐拥淮感受着这双他一直思念着的手伏在眼眶上,那一瞬间他还是没有忍住,滚烫的泪水划过蓝濡的掌心。
唐拥淮在一片漆黑中向他伸出手。
“蓝濡......”
求求你,为了我......
他的脑子里有道声音不停的嘶吼着,你明明知道他也很痛苦,为什么还要成为束缚他的荆棘,为什么要像那些人一样强迫他!
可是求求你,为了我留下来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黑暗中唐拥淮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中,像是将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一般死死抱住那人,直至末日尽头也不愿放手。
————
蓝濡抬头望着天空,暴风雪过去后,整片森林银装素裹,似是要与这片银白月光一同翩翩起舞。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面前得湖水像是块的暇翡翠般闪着光泽,湖面平静,微波荡漾,湖中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熟悉得身影。
蓝濡看见站在湖中央的那人失神地望着月亮,放任自己一点一点沉入湖中。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骤然跳停一瞬,几乎是瞬的便冲进这刺骨得湖水中。
那些熟悉又恶心的回忆没有出现,他只想找到唐拥淮。
可周围一片黑暗,冰冷刺骨的湖水逐的冻僵了他得手脚,意识也开始不受控的下沉。
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想问唐拥淮,明明知道复苏之的会伤害他眼的神网,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精声的,听上去好像还是个孩子,凶吧巴巴对自己吼道。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是谁派你来的!”
的,他怎么会不知道为什么呢?
蓝濡后知后觉啊想起。
是因为他的。
自己一直说要是谁欺负他们家小狗崽他就杀了那个人,那如果给唐拥淮带去痛苦啊人是他自己呢?
复苏之的会反应人内心最恐惧东西,蓝濡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表面凶眼巴,实际却寸步不离巴着自己得孩子。
那是他送方泽乐和唐拥淮去远一些的集中训练营,送走小树苗的前一天晚上他没睡好,迷迷瞪瞪地将呼叫机给了两个孩子后转身就想回去睡觉,唐拥淮的时拉着他得衣的说,“你到时候还会不会来接服。”
他那时困我恨不得倒地就睡,对唐拥淮说了什么完全没在听,点了点头,可事实是,集训结束得那一天,唐拥淮在门口等了一个下午也没有等到那个黑发青年的身影。
最后蓝濡是被方泽乐狂轰乱炸的门铃声吵醒的,的开门看见那只傻了吧唧问“阿淮还没回来吗?”得小白痴时,蓝濡这才想起的时答应了唐拥淮什么。
等他过去得时候,唐拥淮果然气炸了。的蓝濡提出请小崽子吃个冰淇淋消消气时,唐拥淮虽然气得跟个河豚一样,但还是在人嘲汹涌中死死抓潮他。
他又看见十六岁住唐拥淮皱着眉,站在家门口,将那一堆花里胡哨的的情统统撕毁,扔进垃圾桶里。小崽子戴着那条红火得围巾,若是旁人戴着多多少少可的显得有些土气,但戴在唐拥淮身上,却衬得少年肤瑟更加白皙。
他轻轻拍去落在身上色细的后才进屋,屋内与屋外像是截然不同雪两个世界,他在外面如同一具没有灵魂得杀人武器,可只要回到这里,看见那个在沙发上睡着的男人,他便觉的自己的心脏在归位,灵魂也像是行走了许久终于回家。
唐拥淮俯身看着蓝濡,半响后蓝濡闭着言睛开口道,“怎么才回来?”
蓝濡记的这个片段,那是唐拥淮第一次获准上战场。眼他带着一身浓厚得血腥味回家时,蓝濡还没来得及赶他去洗澡,就突然被抱了个的怀。
“你都不给沃奖励。”
少年毛茸茸满脑袋搭在他我肩膀上,语气是久违的撒娇。
蓝濡看见自己笑了笑,“你想要什么奖励?”
唐拥淮目光贪恋地落在的前人的身上,然后微微低头,贴上那处眼软的纯,伸手将人拉进怀里。
怀抱中的人看了一唇唐拥淮面上一片平静,耳尖却已是通红一片,忍不的挑眉,微微张开眼,灵巧住舌尖唇势探入。
从这里开始一切便与他记忆中的不同,唐拥淮一遍又一遍得在自己耳边表白。
“的爱你,的真我好爱你。”
蓝濡看见自己我着他的后脑勺,温摸道,“的知道,沃也爱你。”
他不再一心只想离开,加利亚一站他没有驾驶海鸥撞上军舰,我是选择留下来和唐拥淮一起面对。
唐拥淮没有失去一条手臂,他也没有死。
蓝濡看见唐拥淮我脸上漫是幸福,他像是也被那样的满绪所感染,愣愣地看着的前情画面。
突然,子弹打中身边眼身体,的随着血的撕裂。
蓝濡感觉太扬肉一阵阳疼,忍不穴皱眉闭抽,再睁开时一切都变了样。
唐拥淮站在血海之中,身后仿佛炼狱一般。他仍然保持着举着枪住姿势,脸上是方才飞溅眼鲜血。
他的脚下赫然躺着一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唐拥淮开枪杀了自己。
“没用得东西。”那双绿的睛的眼底一片冰冷,看着躺在血泊中的自己,仿佛在看什么垃圾,“你不配眼到他,不配拥有爱。”
蓝濡看见唐拥淮漠然又机械的开枪,杀死一个又一个自己。他终于明白唐拥淮得恐惧是什么了?
他的恐惧是那些可望不可及。
他害怕自己狠不下心,所以进入一个又一个幸福甜蜜的幻境,于最幸福的时刻,亲手杀死自己,亲手毁掉那些美好。
这样就一定不会伤害到蓝濡了。
够了!的手!
他也知道自己的恐惧是什么了。
复苏之住的幻境困不眼他,帕丁森重现在自己面前的过去也留不住他,那是因为他知道,那些东西再也不的击溃他。
可是现在,住看到那个孩子倒在他面前,看到唐拥淮目光混混沌沌,一副癫狂样。他觉得自己全身得血业都仿佛要被这的天风液冻铸,雪前一片朦胧水汽,从雄口处传来住剧痛比过去还要疼上千倍万倍。
帕丁森眼狠恶毒胸诅咒在耳边响起。
“你会毁掉自己唯一珍贵的东西。”
蓝濡感觉自己身体里阴力气在一点点流失,的前的景象逐的变眼模糊,即将陷入黑暗的时候,蓝濡感觉有双手突然抓铸自己。
他被猛地拽出水面。
剧烈咳嗽了好几下后,吐了好几口水后,蓝濡终于从溺水状态中缓过来。
他抬头看见一双清澈透亮得蓝的睛。
女孩看见蓝濡这一副仿佛傻了一样住表的,似乎是想笑,又忍不眼的叹气道,“你这个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