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放学，又是自习。夏梨一走，班里悉悉索索的小声音多了起来。

    陈嘉仪低着头，眼睛盯着书本出神，心跳加快。李老师请假，怎么会突然来学校。。

    她想着刚刚的场景，手上的笔在本上无意识的滑动。

    手被人推了一下，“嘉嘉，问你呢？”杨子宜和前桌女生说着话，发现嘉嘉很久不出声了。转头发现她在发呆。

    陈嘉仪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怎么了？”

    一只手朝陈嘉仪伸了过来，杨子宜默默她的头，嘟囔道：“又生病了？。”

    陈嘉仪摇头，换了另一个话题：“你觉得李老师来学校干嘛？”

    “不知道呀，她们又没在我耳边说。”杨子宜耸耸肩，“不过好像很久没见赵老师，都半个月没上体育课了。”

    杨子宜趴在桌上哀嚎：“赵老师，I need you。”

    陈嘉仪见状想说什么，下课铃响起，教室闹哄哄的。杨子宜催着她：“走啊，陪我去文具店买点东西，我笔又没墨水了。”

    她只能拿书包走出校门。

    下午上课时，夏梨照常在办公室里。等到放学时，陈嘉仪走了进来。她来到老师办公室。

    夏梨挑眉眼神询问，“陈同学有事吗？”

    “夏老师，晚自习我想请假？”陈嘉仪看着似乎紧张。

    夏梨温柔的询问：“是有什么事吗？”

    陈嘉仪抿了抿唇，摇头“我有点不舒服。”

    “是之前的感冒还没好吗？要不顺便请明天的假，在家休息一下？”夏梨贴心问到。

    “不用了老师。明天”，话停了一下，“明天我会照常上学的。”

    “好的，如果不舒服要提前说。”

    拿出请假条，写明了原因，陈嘉仪签字后回家了。

    女生前几个星期重感冒，断断续续生了很久的病。虽然现在看起来没事，但对成绩好的学生总会更宽容。夏梨坐着没动，手里捏着请假条，陷入沉思。

    包里传来振动，手机有消息，是中午去医院加急做的亲子鉴定报告电子版。夏梨点进去，报告显示亲权关系0%，排除两人存在生物学关系。

    下午五点，小区门口一圈围在老树下坐着唠嗑的老太太大爷。

    “小张，刚买菜回来啊？”

    被叫小张的女人腼腆一笑，“嗯。”，女人没有停下来闲聊。应了一声就上楼了。

    这里老小区了，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本地人居住。小区不远就是医院，离两条街就是第二中学。

    “真勤快，每天都出去买菜。”

    “就是，小张话少了点，但勤快，把家里照顾的妥妥贴贴的。”

    晚上七点，陈家。

    张美华带着围裙往返厨房餐厅，将菜一一端出来，摆好碗筷。返回厨房洗干净锅和盘子，出来时，陈嘉仪和陈志已经在餐桌坐下吃饭了。

    张美华没有说什么，习以为常的坐到陈嘉仪旁边，吃饭时透着小心翼翼的感觉。

    陈志今天下午没安排手术，可以准时下班。从医院回来就换了衣服，之后在主卧休息。

    餐厅里很安静，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充斥着紧张不安的气氛。

    陈志吃完放下碗，剩下两人也跟着放下。

    “今天怎么没上晚自习？”很温和的语气，陈志是笑着的。

    陈志体型清瘦，头发蓬松，在一众秃头发福的中年男人中很是突出。穿上白大褂，斯文又儒雅，去医院检查的孕妇还是很信任他的。

    他单眼皮眼睛很大，虹膜小显得眼白多，单看着眼睛给人凶狠的感觉。但他时常笑着，眉眼缓和，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平光镜，遮挡了锐利眼睛，因此又给人温和感觉。

    陈志盯着陈嘉仪，她不敢看这双眼睛，低下头躲开视线。手不自觉紧紧抓着裤子，嘴巴张开，半晌才发出声音，“李老师今天来学校了。”说到一半抬头看爸爸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她好像发现赵老师失踪了。”

    陈志没有说话，餐厅安静许久，没人讲话，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

    “这件事我知道。”他看着沉默的陈嘉仪，温柔安慰道，“你放心，爸爸教过你，你不会有事的，所有的一切爸爸都会替你摆平。”

    陈志语气轻柔，“我如果出事的话，妈妈没有赚钱的能力，爷爷老了也需要你照顾。”

    似乎听到令人害怕的词，陈嘉仪身体开始颤抖。

    陈志仿佛没看到对面人的异样，他站起身，来到陈嘉仪身后，双手按住她肩膀，像是按住她不安的灵魂。“放心，按我说的去做，你不会有事的。嗯？”

    说完，那双手并没有放开，他在等她回答，意识到这一点，陈嘉仪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

    没有理会她迟钝的动作，陈志笑了起来，转身离开餐厅。

    他没有注意，陈嘉仪始终低着头，下唇被死死咬住，眼里是强忍的泪水。

    晚自习结束，夏梨回到了家，准备明天上课用的教案。

    外婆推开门进来：“小梨，要睡觉了。”

    夏梨头也没太，敷衍答应了几声。

    看着明显还不肯睡的夏梨，坐在她旁边，叹了口气：“你说你，当老师了还这么忙，跟你坐那什么数据分析的时候不是差不多嘛。”

    夏梨25岁B大数学系博士毕业，是B大风云人物，一毕业无数金融机构抛来橄榄枝。夏梨接了其中一个，工作后风生水起，在金融圈里卷生卷死，平时连单独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工作一年，已经是核心管理层了。

    直到去年，外婆摔了腿被邻居送去医院。外婆不让说，夏梨是第五天才知道的。她很生气，，气自己忽视了外婆，她只剩下这一个亲人。同时她也感到庆幸，因为她还有机会补救。

    夏梨当即不顾公司的挽留和升职的诱惑，毅然辞职，陪外婆来到家乡，进了东城一中当一个平平无奇的数学老师。

    听着外婆的唠叨，夏梨无奈的转过身体：“那还是有区别的，你看我这不是可以回家陪你吗，好歹我还能安稳睡觉。”

    外婆还想说，但是看着孙女眼底的疲倦，不忍心责怪，“要是累了，就辞职休息吧，外婆这里还有点小钱，养得起你。”说完还比划着两根手指头。

    听到外婆豪横的话，一下子就被逗笑了，“我不累，老师的工作对我来说还是很轻松的。”

    外婆嗔怪的瞥了她一眼，伸手摸着夏梨的眼下，“你都有黑眼圈了，还轻松呢。”

    夏梨闭眼乖乖任由外婆摸。

    “你是不是想你妈了？我看你昨天回来一直在看相册。”外婆手移到后面，摸了摸头。

    听到这句话，夏梨没有睁开眼，只是说到：“外婆，你该睡觉了。”

    看着每次提起女儿就沉默的孙女，外婆重重的叹了口气，赌气的也不说话离开了房间。

    夏梨睁开一只眼确认人真的离开了，揉了揉耳朵。每次外婆看不惯她，都会在她耳边故意唉声叹气。

    她不是不肯交流，只是没有结果的事，她怎么能让老人在伤心一次，毕竟，那也是外婆的女儿。

    她想起昨天家访，去了陈嘉仪家。

    陈嘉仪是这个学期刚转来东城一中的学生，爸爸陈志是本市医院的妇科主任，妈妈张美华没有工作是个全职主妇。

    夫妻俩相差八岁，张美华沉默寡言，眉眼从来不敢跟人正对着，看着唯唯诺诺，一有点动作就开始紧张。

    平时不起眼的张美华，在大前天家长会上盘起头发带了金耳环。耳垂像是吊着一朵兰花，细长的金花瓣在下方摇摆。耳环颜色有点暗淡，但还是很好看。

    看着耳环，她想起这个学生她很不了解，于是决定在第二天家访。决定有点突然，陈家还是同意了。

    陈家布局简洁明了，所有东西赶紧整齐的摆放着，一尘不染。张美华变回了朴素的穿着，之前的妆点，全是为了不丢女儿和丈夫的脸面。

    朴素贤惠的年轻妻子，职业光鲜的医生丈夫，成绩优良的可爱女儿，一家三口甜蜜又温馨，谁看了不说一句模范家庭。

    第二天课上，两人来到高二三班门前，询问正在上课的夏梨，“麻烦让陈嘉仪出来一下。”

    夏梨认出派出所民警，点头喊陈嘉仪出去了。

    陈嘉仪淡定的走出门，跟随两个民警来到楼梯间，似乎有些疑惑。

    两个民警询问：“陈嘉仪同学，方便你问些问题吗？”

    为了不吓到她，女警员拿出警员证：“我们是派出所的民警，问你点事，别紧张。”

    陈嘉仪点了点头，“你们找有我什么事吗？”

    “赵老师，你们的体育老师，认识吧。”

    陈嘉仪点头。

    民警们继续问到：“他失踪半个月。10月24号晚上后没人再见过他，你是最后一个见面的，能问一下当天晚上的事吗？”

    陈嘉仪想了想，似乎在组织语言。

    “那天之前，我觉得有人在跟踪我，我很害怕。爸爸要做手术，妈妈去给爸爸送饭。我就拜托赵老师让他假装我爸爸，晚自习送我回家。”

    “为什么是赵老师？班里的男生应该都可以吧。”

    “因为赵老师身材很好。”说到这，陈嘉仪似乎是不好意思，低下了头，“他看着像是能一拳把跟踪的人打死，很有安全感。如果他是我的爸爸，坏人肯定不敢继续跟踪。”

    “赵老师很热心，我一开口，他就答应了。”

    民警认同了这个说法，继续问到：“那天你安全到家了吗？”

    陈嘉仪犹豫了一下说道：“没有，赵老师途中接了个电话，他只说了一句好，就商量送我去爸爸医院附近，让我和爸妈一起回家。我答应了。”

    她解释到，“赵老师家和我家不顺路，医院更进一点，我也不好太麻烦赵老师。”

    民警问完迷茫了，听起来好像赵老师主动消失的。男民警继续问：“那你有听清电话是什么事吗，男的女的？”

    “额，我不知道，声音很小。”

    “好吧，那麻烦你了，回去上课吧。”

    女民警肘击他腰部，瞪了他一眼。

    陈嘉仪慢慢走回教室，身后男民警还不服，“为什么不继续问，说不定那通电话就是小三打来的呢。都看得多了。”

    女警的声音听不见，他们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