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裹挟的绣纹尸骸骤然凝固如桩,墨色水流在墨天周身旋出靛青漩涡。他掌中紧攥的胶卷正渗出银色液滴,显影药剂化作秘色釉水缠绕指节。小香甩出的湘绣水袖与釉液相触,竟在虚空织就半座越窑龙窑的剖面图。
“抓住胚胎丝!”小香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冰晶棺椁。钧窑紫红斑胎记骤然灼烫,墨天怀中的胚胎迸出七根金银错蚕丝,穿透暗流钉入青铜蚕额间。整条河道瞬时冰封,冰层下浮起泛黄的八十年代测绘图纸。
墨天踏着冰面龟裂纹疾奔,惊觉每道裂痕皆是祖父手书的测绘制瓷笔记。图纸上的等高线忽如青蛇昂首,将二人卷入龙窑幻境。燃烧的松柴在窑膛炸响,匣钵内未烧的秘色瓷胚正渗出檀香血珠。
“此非模型…”小香银簪划开窑砖缝隙,数枚明代“匠籍”腰牌叮当坠地。墨天接住腰牌的刹那,朱砂“御窑厂”印竟如活物游走,在他掌心烙下开片冰裂纹。
胚胎啼哭忽转轻笑,声波震落窑顶悬挂的试火照。那些测温瓷片落地即碎,每片残骸都映着异时空幻影——穿中山装的老者正将襁褓置入窑炉,燃烧的松柴堆里坐着拉坯的钧瓷女尸,她裙裾下蜿蜒着七十二根窑柱。
“龙窑是活的!”墨天触碰窑壁耐火砖,砖缝忽渗龙涎香露。胚胎丝钻入缝隙的刹那,整座龙窑轰然倒转,他们跌进盛满釉料的陶缸。靛青釉水中沉浮着历代窑工指骨,每根白骨都铭刻残破《陶记》。
小香拔下累丝银簪搅动釉浆,簪头蝴蝶忽振翅:“此乃骨釉秘方!”指骨霎时重组人体经络,脊椎缺失的第三节,恰是胚胎脐带缠绕的钧瓷残片。
冰层下传来青铜织机轰鸣,蚕王吐出的火纹丝线穿透窑顶。墨天顺丝线望去,见女尸裙下窑柱已化作织机部件,胚胎丝正将龙窑重构为巨大纺织器械。女尸手中转轮忽而暴旋,将小香甩向装坯的利笼竹齿。
“当心!”墨天抛出祖父遗物钢尺。量具凌空化作提花纹绦,缠住利笼锐齿。小香踏着转动的笼架,绣鞋沾染的瓷泥竟生曜变天目纹。她撕下染血裙裸掷入釉缸,浸透的布料在齿间绷出经纬脉络。
胚胎脐带忽如弓弦绷紧,将墨天拽向女尸的拉坯转盘。泥胎豁然睁目,瞳孔里旋转着青瓷莲花尊纹。当墨天掌心贴上湿泥,女尸颈间钧釉开片纹路骤然延伸,在他臂膀烙下整章《陶说》。
“此乃浮梁磁局禁术!”小香将银簪刺入转盘枢轴。簪身映出至正二十三年窑变——暴雨中的龙窑正在吞噬匠人,生魂被封入待烧的梅瓶胚胎。襁褓突然挣裂,脐带在窑壁书写血字《陶冶图说》。
龙窑轰然倾塌,碎砖化作万千瓷片罗盘。墨天抓住胚胎的刹那,女尸胸腔飞出鎏金银香薰球。球盖开启时涌出的并非沉香,而是泛黄的考古胶片——穿开裆裤的幼年自己正趴在水晶棺上,棺中躺着穿雨丝绣嫁衣的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