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只这两步路的功夫,自己其实已经完成了阶级跃升。
——等行完拜师礼,获得了确切的身份,她长大后轻易就能找个暴发户嫁掉,一辈子心安理得的花老公的钱。
对方可能出轨八百回(注:日本男性出轨率69%),但绝对舍不得跟她离婚。
以相当一部分本国女性的人生观念来看,她这已经算是走到人生巅峰了。
晚上,南目那音和师母幸子女士睡一间。
她:……
不是,日本这边是这种规矩吗?
反正夫妻规则不确定,但寺庙里的规则,就是男客女客必须分开住。
还好。
半田幸子,是看起来就知道温柔美丽的那种女性,像是标准、又有点样板化的大和抚子。
南目那音记得她原作出场,是去学校给儿子送忘带的便当——
结果因为长的年轻又好看,被崇拜者们误会成了校园偶像的年上女朋友。
果然。
第二天,“大和抚子”很早就醒了,并且非常迅速的完成了室内整理。
南目那音也喜欢做整理——
不过她不是往整洁了弄,是往她看顺眼的情况弄,时常会专门把一些没用的东西,以苛刻的角度,摆在普通人大概会觉得很碍事的地方。
整齐的她反而会别扭。
那边,幸子女士见她醒来,就笑眯眯的招手说:“过来啊。”
“快要到做早课的时间了,我来给你梳一梳头发。”
南目那音没有拒绝。
她起身洗漱,接着在镜子前坐好,任由半田幸子抚上了她的头发。
“是深灰色啊……”
幸子女士握着梳子感叹,“有点少见呢。”
南目那音点头。
“应该是色素沉淀不够的原因——就好像我的眼睛一样。”
她说着,仰头看过去,姑且算是展示了一下眼睛。
南目那音的父母双方,应该有一方是棕黑色的眼睛,另一方是绿色。
但她没遗传好,两种颜色都大幅度变浅了。
近瞳孔处说是浅棕色,但在室内会更浅一点,接近于金色。
好看是好看,但非常的畏强光。
这是缺陷。
就好像人买东西,会注意是否有瑕疵一样。
如果是在孤儿院里,这双眼睛,就是南目那音容易被“挑拣”或“退货”的瑕疵了。
但幸子女士没在这里多谈,反而极自然的露出了个苦恼的表情。
“——那这么看,小南的头发原本应该是黑色?”
“黑色或深棕色吧。”
南目那音自己也不确定:“不过在医院检查过了,除了眼睛,没有其他的大问题。”
“这样啊……”
成年女性的语气,是一种好笑的包容,叹息着拍了拍她的发顶,说:“问题其实不少哦。”
南目那音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她以为说是来寺庙里看经文,那上来就该直接看经文——
比如《鞞摩肃经》。
正本在国会国立图书馆里,但这座寺里藏的,也是神护寺大和尚三百多年前留下的知名抄本之一。
南目那音至今对书法观感一般偏下,对古董文物却好奇心极大。
但她的老师——
是的,这里就改口了
——老师的重点,是:“你心态可能和这里的环境比较合,先不忙,静一静心再说。”
而所谓的静心,就是正常过日子。
寺庙和半田幸子的娘家有关系,据半田清说,可以当做别所来用,他从很小的时候就会来,经常一住一季度。
而不出意外:
虽然成为了老师的弟子,但作为女弟子,南目那音大部分的教导权限,都在师母半田幸子身上。
所以——
“先来剪头发吧~”
“唉?”
南目那音在孤儿院长到10岁,虽不至于营养不良,但显然也养不到油光水滑。
她头发肉眼可见的偏细软,且发梢布满分叉。
师母:“先剪短吧,还有鬓角这里,直接剃掉——”
“剃?”
“拜师礼完,你还要去拜见清舟的老朋友们呢,那是正式亮相,马虎不得。”
幸子女士兴致勃勃:“拜会礼大约在秋后,八九月份吧?”
“要赶紧开始重新养头发才行。”
“可是整个鬓角都剃掉……”
——完全想象不到那是个什么场面,河童吗?
师母笑眯眯说没事啦。
“人的头发,一个月就可以长一厘米了,到时长度不够,可以直接梳公主切。”
说完没给上诉机会,火速动手开剃。
南目那音:……
南目那音:【行吧.jpg】
身后,师母还在说。
“人类变老的过程,就是头发里色素慢慢流失变白的过程。”
“我们的人种,头发基本是黑色系,所以集体潜意识里,就会默认深灰色这种贴近‘花白’的颜色,代表着人类的苍老。”
“所以——”
师母又说:“所以接下来,小南要记得每天用鸡蛋清养头发。”
“毛鳞片很需要蛋白质和氨基酸的,相信我,只要光泽感足够,深灰色也可以很酷的!”
南目那音:……
南目那音反手又是一张:【行吧.jpg】。
结果到了第二天,她还在好奇怎么用鸡蛋清养头发,幸子女士先一步给她扎了耳洞。
扎完消毒,然后用细细的茶叶梗穿住。
折腾了一通后,幸子女士隔着镜子,看向她面无表情的脸,笑:
“是觉得麻烦了吗?”
南目那音想了想,觉得还好。
毕竟是现代社会了,也只有在足够封闭传统的行业里,师徒关系才会依旧保持的这么紧密。
半田清明作为她的老师,能给她带来的身份加成,和父亲没什么差别——
拜师完毕,意味着只要不被明言逐出师门,哪怕她将来长大了,书法水平毫无进步。
但只从派系论资排辈,也能预定一个大师的称号,可以理直气壮的对各路年轻人指手画脚。
那,享受着高逼格的好处,就是要遵守一些行业内的规矩啊?
传统,繁琐,是很麻烦,但细究起来,和收益比,又没有那么麻烦。
“那好哦。”
幸子女士笑眯眯的说:“还有耐心的话,那今天就来处理一下你的指甲吧。”
当晚睡前,南目那音全程单手闭眼洗漱,完全不敢想象镜子里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子。
第二天。
南目那音醒的很早,以为杂事差不多完了——
头发指甲都是长期工程,得让人家慢慢长嘛。
那同时,为了正式学习做准备,也该进行一些辨认笔墨纸砚,或者认汉字的课程了吧?
中国人的DNA,阅读时自带简繁转换,古书什么的,看是绝对能看懂的。
但除了写熟了的《心经》外,她就很容易提笔忘字——
更何况日式书道里,还存在“凪” 这种日式汉字。
结果师母说:“那个啊?那些等你指甲好了再说吧,至于现在……”
她拍了拍手,宣布:“现在,我们先来学一学微笑吧。”
南目那音:……
不是。
我能接受存在封建习俗,但练书法前还要先学笑——
从对女性的物化角度来讲,这个也有点太封建了。
师母呵呵一笑,拍了下她的额头(此时头发正在敷鸡蛋清),说:
“和传统没有关系,是你平常太僵硬了。”
南目那音一顿。
“我把腹诽说出来了?”
师母说没有哦——
“不过小南平常是故意板着脸的吗?感觉你表情好少。”
南目那音想了想,点头。
正常人看到咒灵,肯定会有反应,她不愿意做群体中的异类,就不能表现出异常。
但随机应变太费事了——
她干脆第一步收敛视线,第二步收敛表情,第三步克制大动作。
以南目那音过去三年半的集体小学生活来看,效果其实挺不错的。
当下,她不太确定的问:“我平常看起来……会很奇怪吗?”
幸子女士笑眯眯的嗯了一声,说奇怪倒是不奇怪。
“只是很明显罢了。”
在生活,尤其是她们生活的环境中,凡事最忌讳一刀切。
一个人,什么表情都没有,本身就意味着更大的异常。
她在掩盖什么;
她在忍耐什么。
她到底在想什么?
“太明显了呀。”
听着柔软的尾音,南目那音陡然想起了塔矢行洋——
当时被拒绝,她确实没有露出愤恨不甘的表情,但只“在忍耐”一件事,就让对方判断出:
她确实有情绪,她不赞同我的话,她只是压抑着没有反驳。
“所以哦。”
镜子前,半田幸子指了指自己的脸,先是微笑,接着变成一点点惊讶,发出了“啊呀呀”的声音。
“女孩子这边,不流行什么‘不动如山’的说法,但你啊,也确实要练习几个可以拿来应付人的过渡的表情才好哦。”
南目那音结合现实后,轻易接受了这个说法。
但想想记忆里樱花妹的画风——
她实事求是的表示:“我可能,不太擅长装可爱。”
幸子女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放心吧。
“大家都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我们这些做前辈的,显然也不会一直难为自己啊。”
“小南先摆几个自己觉得轻松的表情来看看吧。”
“我们就在里面选,选好了微调一下就可以了。”
“至于可爱——”
大和抚子般的女性说着抬手,轻轻摸了摸河童头(…)小女孩的眉心。
“你这样的女孩子,本身也不该装可爱的。”